第207章 变了个人
昭仁皇后嗤之以鼻。
普通夫妻?他是一国天子,既享了尊位,又凭什么贪恋普通人的清净!
她提议将母子二人接入宫中,皇帝却疑心她对竹林中的母子有异心。
帝后二人,逐渐离心。
数年过去,长子冀存义长到十五,竹林里的孩子也有八岁。
群臣劝高祖皇帝立太子,他几番权衡之后,暗暗写下立嗣诏书,却并未向朝堂公布。
一日,被昭仁皇后买通的宫人回来告诉她,陛下今日在竹林,多次称赞竹林的那个孩子有天子之姿。
昭仁皇后隐隐觉得不安,趁着皇帝出宫之际,暗暗潜入御书房找到立嗣诏书。
果然,诏书上明确写着,立冀存善为太子。
冀存善,便是竹林那个孩子的名字。
昭仁皇后痛恨万分。
自己的儿子从入宫开始,就要被按照储君的规制教导,泯灭了他多少天性,剥夺了他多少普通人的欢喜?
凭什么那对母子在竹林悠哉了那么多年,最后还凭空得了个皇位!
昭仁皇后起了杀心。
她买通了绝世高手暗暗潜入竹林,对母子二人动手。那个女子当场丧命,孩子却被一伙皇帝亲卫护送着逃走。
在路上,再次遇到暗杀,护卫战死,孩子不知所踪。
高祖皇帝知道此事后,痛苦异常,命人倾尽所有力量寻出真凶。
昭仁皇后除去心中大患,不过很快高祖皇帝就查到了她的头上,还扬言要废后,将她打入大牢,诛灭九族。
昭仁皇后威胁高祖皇帝,若不立长子为太子,便将那对母子的存在公之于众,让竹林那个女子就算是死了,也要遭受世人的唾骂,让那个孩子永世抬不起头做人。
没想到高祖皇帝竟然答应了。
昭仁皇帝心冷如冰。原来世人如此在意的皇位,在他心里抵不过那个女子的清白名声。她拿到立嗣诏书,安排好儿子的一切,服毒自尽。
高祖皇帝对她的死毫不关心,从此似乎也不问政事,将朝中一切交给了冀存义。
三年后,高祖皇帝病逝,冀存义即位。
天下人和文武百官都以为,陛下是因为思念皇后娘娘,这才误了龙体。
他们也都坚信,皇长子冀存义乃高祖正统,从一而终的继承人。没有人知道竹林那对母子的事,也无人知晓那个逃出去的孩子。
孟太后万万没想到,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野种没有祸害成自己夫君的皇位,倒来祸害她儿子的皇权。
她更没想到,那个八岁就逃出去的孩子竟然会伪造身份参加科举,从举人到二甲三名。再从翰林院编修一步步成了一府总督,最后坐上了六部尚书之首的位置。
他的每一步,都包藏着祸心。只不过,他伪装得很好,天下人都知道这位清正廉明的好官孙大人。
“你还真是有恒心,一辈子就肖想这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能带着一万禁卫军闯入皇宫,这需要多少心思和布局。孟太后承认,他有些谋术,因为他连自己也骗了。
直到宫变那晚,孙无期被擒,冀北桓疯了一般逼问他,他说了句,“我只是遵从高祖皇帝的遗志,将属于自己的拿回来。”
孟太后这才惊觉,孙无期到底是何人。
于是她做主,将孙无期关进这个竹林,并将这一切告知冀北桓。
若可以,她不愿再次提及高祖皇帝的往事,但如今不得不提。
冀北桓闻言,同样恨得咬牙切齿。他恨自己信任的臣子竟然想篡位,恨高祖皇帝当年废嫡立庶,让自己的父皇难堪。恨他只顾自己快活,不顾文武百官和天下人的意愿。
当然,他最恨的是高祖皇帝给了冀存善一个希望,就是这份希望,差点让冀陵国陷入一场重灾。
对于自己这位叔父,冀北桓没有一丝同情。
相反,他赞成孟太后的提议。
冀存善的母亲就是死在这间竹屋的吧?那他们就让她看看,她的儿子肖想皇位不成,又是如何在这里受苦的。
冀存善不应该那样轻易地死去,他应该受到最恶毒的折磨。所以,他才在这里被一关就是一个月。
这是孟太后狠辣的报复之意,同样也是冀北桓见不得人的私心。
“今日朕亲自来送你,也算是对得起你体内的这点冀家血脉。”冀北桓的脸,冷酷至极。他为父皇不平,也为冀家正统不平。
说罢,冀北桓手中出现了一柄短刀。他握紧刀柄,慢慢朝着孙无期而去。
孟太后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随后将短刀夺过来握到自己手里。
“母后。”冀北桓有些诧异。
孟太后勾了勾唇,“你是冀家人,没有杀叔父的道理。哀家姓孟,就算亲手杀了他,日后到了黄泉地下,对高祖皇帝也有说法。”
冀北桓握紧了拳,那一瞬间胸口有些堵,鼻子也有些发酸。
孟太后扬起头,走到孙无期面前。
“皇弟。在你死之前,哀家就这样称你一次,如你一次愿。好好享受这个称呼,上路吧!”猛地一用力,短刀刺入了孙无期的心口。
鲜血顺着刀柄流到了孟太后手上,孙无期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甚至没有做最后的挣扎,就气绝身亡。
屋内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
孟太后拔出那把刀,鲜血溅到了他们的身上,孟太后又一把将刀刺入到旁边的桌面。
这一刀,算是替昭仁皇后刺的。昭仁皇后待她不薄,她愿意尽一个儿媳的孝。
当苏子行和高牧远远看到母子二人慢悠悠出来,孟太后满手鲜血,被冀北垣扶着。
那个场景,信息量巨大。
“太后和陛下当真……和好了?”高牧不可置信地问苏子行。
苏子行没有说话,朝着两人走过去。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你们两个知道该如何守口如瓶。”孟太后的脸色一如最初那般寻常。
“太后和陛下不过是来处置叛贼,并无其他。”苏子行道。
孟太后很满意,“你们也算护驾有心,回去吧。”
说罢,她再次回头看向竹屋,对着面前的黄公公道。“这片竹林,放火烧掉。”
“是。”
母子二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从背影看去,有一瞬显得十分单薄孤独。
生在皇家,没有情。
大火在竹林蔓延,浓烟滚滚,十分可怕。
忽然,苏子行微微捂住胸口,感觉心头一阵急速的跳动。
“怎么了?”高牧忙问。
苏子行眉头紧皱,似乎预知到了什么,飞一般地冲出竹林,朝着篱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