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杖责五十
初九原本是不会生火的，离若舟第一次见他干这种活儿，是在钱大夫的后院。那时，他将柴火全部塞进去，浓烟滚滚，火星子却无半点。
这几个月来，他勤学苦练，最开始是小丸子嫌弃地教他。后来是大小虎传授了一套生火秘诀，如今他也算是熟能生巧了。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本就黑丑的脸上不知从哪又沾上了锅灰，看着愈发潦草。
离若舟十分不忍心，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在家里多待着。只要不出门，初九就是好看的。一出门，那张帅脸就会被他自己摧残。
她一边想着，一边随意切着手里的马铃薯。
等初九过来看时，墩子上俨然一堆形状怪异的马铃薯条。
随后，她开始下油。
噼里啪啦好一阵，直到伙房外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孙总督等人立马朝这边靠近。
离大夫在里面做菜！她不是在熬药吗？
伙房的门被打开，初九端着一个托盘出来，装着三个小碟子。
孙总督很明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
“是药。”离若舟说着，就往病人的院子走去。
大夫救人，孙总督不会干涉，尽管他觉得这个法子不太行得通。
那位小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怎会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菜品感兴趣。就算离大夫要给病人换个口味，也该找来越阳最有名的厨子才是。
不是，越阳第一厨已经送给饭菜来了，里头那位还是不满意。
离若舟旁若无人地走着，进了院门，走到主屋门口。
她从初九手里接过托盘，径直进了屋子。
一阵香味顿时四散，两个侍女目不转睛打量着托盘里的三个小碟，脸上写满了戒备。
“来来来，给你看几碟好吃的。”离若舟将盘子端到床边。
床上的女子目光动了动，低头看向碟子里的饭菜。目光里闪过一瞬微不可察的亮光后，她便又叹了口气，满脸厌倦。
离若舟权当没有看见她的反应，她拿起托盘上的筷子，指着那盘形状怪异的马铃薯条。
“这叫狼牙土豆，糖醋的。”说罢，她夹起一根在女子的面前晃了晃。
“大胆！我们小姐不吃你的东西。”有侍女连忙拦住。
离若舟不管不顾，又将那盘虾端到女子面前。“这是酸辣柠檬虾，清爽开胃，一顿能吃上三碗饭。”
女子的目光在那几道菜上游离，依然看不出什么兴趣。
“这是凉拌折耳根，闻着腥，吃起来是人间美味。”说着，离若舟就坐在那女子的面前，夹起一筷子折耳根放入……自己的嘴里。
“你大胆，既是给我家小姐做的，为何要自己吃！”侍女愣住了，一指离若舟质问起来。
离若舟又放了一根狼牙土豆在嘴里，红油和葱花的味道让她十分沉醉。
离若舟一边点头赞叹，一边像看傻子般注视那个侍女。“我有说过，这是你们家小姐的药吗？”
“什么？”侍女越发愣住。
“从头到尾，我就没说过这是给小姐开的药。”离若舟说着，干脆放下筷子，剥了一只虾吃。
“你……”侍女的脸色黑成炭。
“再者，是你自己说的，你们家小姐不吃这个，那就我吃咯。”
离若舟丝毫不拘谨，生生在这位小姐面前，把三盘菜吃了个大半。
床上女子的面纱下，离若舟明显察觉到她的双唇动了许多次，神色也变得不自然。
看着面前杯盘狼藉的空碗，离若舟很满意地站起身。“吃饱了，我给小姐开药吧。”
什么？两个侍女杏眼圆瞪。她刚刚不是在给小姐开药，而是在给自己做吃食？
等她吃完了，才慢条斯理给小姐开药？好大胆的大夫！这人留不得。
自始至终，那位小姐不发一言。
众人都以为离若舟要到桌上拿起纸笔写药方，谁知她竟一把抓住小姐的手。
她摸着人家的手背，摸啊摸啊，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就连沉默的小姐都看不下去了，硬是缩回了手。
离若舟也不在意，她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慢慢转悠，从一个花盆走到另一个花盆。
“喂，你还不快开药！”侍女彻底怒了。
离若舟没有理会，而是端起了一盆花来到床头。
“你闻闻，这里面是不是有股药味儿？”她将花盆伸到床上女子的面前，女子下意识往后靠了靠，皱起了眉。
“不止这一盆，还有那盆，这一盆。”离若舟一连指了好几盆，“这个盆里是暖胃汤的药味，那个盆里是消食汤的药味，还有那一盆……”
“你什么意思！”侍女神色冷厉地看着离若舟。
床上女子的目光依旧没什么波动，不过她看向离若舟的眼神却有些怪异。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带着几分玩味。
对上这样的眼神，离若舟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她一把扯下女子的面纱，伸手拿出手帕在那张娇媚的脸上一擦。
“这是什么？”离若舟将帕子上的那抹灰白递到女子面前，“你面色其实很红润，因为涂了脂粉所以才这样苍白。”
同为女子的离若舟看着帕子上的东西，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女子的脸色变了变，片刻后她转头看过来。“正是久病，气色不好，所以我才涂了些脂粉，这有什么不对吗？”
“既然久病，为何不喝药，反而把那些药全倒在花盆里？”
“胡说！我们何时倒过药！”侍女先一步开口，她作势就要来到离若舟面前。
离若舟一声冷笑，“倒没倒过，你们心里清楚。至于厌食……”她的目光落到女子的腹部，“你那里可不像是几日未进水米的样子，只怕昨日才进了食吧。”
床上的女子与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再说一次，我是真的生了病”
离若舟并不理会，转身要往屋外走。虽然他不知人家为什么装病，但既不是病患，就不必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站住！”床上的女子第一次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你若坚持我没病，就是你医术不济。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到底有没有生病？”
好家伙，还有上赶着得病的。
离若舟没有回答，她的转身便是最好的答案。
女子一拍床板，“拖出去杖责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