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玄乎的山洪
医棚里，所有的大夫都行动了起来。
莫文景让华清县的大夫将这些天的病患症状细细讲给弥安城的大夫听，他则亲自带着离若舟和霍老二人，前去各个病区查看。
霍老全程没有言语，也不与离若舟靠得太近。他们一左一右，就像不认识对方。
“眼下发热的病患症状最为严重，若退不了热，撑不过三天。”
这些天，里村的病人一个个死去，尸体就地焚烧掩埋。百姓们看着他们亲人死在眼前，又消失得什么都不剩，心中的绝望多于畏惧。
致使现在有些病患拒绝治疗，一心等死。
离若舟和霍老都眉眼深沉，望着医棚内躺着的一排排百姓，心沉到谷底。
“离大夫，你既能立马想出生疮的方子，那这些发热和腹泻的病人，可有法子医治？”带他们看完了一圈，离若舟也把了许多脉，莫文景问道。
离若舟沉思摇头，他们症状不一，染病的毒源也不一，治法自然不同。
生疮的病症虽然看着吓人，毒却未入肺腑，因此发得快，去得也快，易治得多。
可一旦发热，就表明病症已入内里。要治愈，就不是那么难了。
这些症状，需要一个个攻破。
霍老也摇头，叹了口气。
“这些天，莫大夫可曾用过其他方子？”霍老开口问道。
“医书上有记载的疫病药方，我都试了个遍，也自己开了些其他的方子，可都治标不治本。”
“老夫以前也治过疫病，一般这种毫无突破口的情况，我等应将患者连日的症状一一记录，逐日分析。有的症状浮于表明，要多次望闻问切才行，不可轻易论断。”霍老抚着胡子道。
莫文景点头，“还是霍老有经验。”
见离若舟迟迟不说话，霍老勾了勾唇。“离大夫可是有不同的见解？”
“没有。”离若舟答得很干脆，“说的有道理。”
霍老一愣，他都把反驳的话想好了，结果这丫头不按套路行事。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莫大夫，你有没有发现，那些腹泻的病患，他们的症状更像是……中毒？”
“中毒？”莫大夫和霍老同时愣了片刻，纷纷朝腹泻的棚区看去。
此时，再回想病患们的反应，除了不停腹泻，还双唇泛紫，面色苍白，偶尔还打着哆嗦，时冷时热。
这样的反应，倒真像是中毒的症状。
“我就说，此前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压根没往中毒的道上去考虑。”莫文景似乎赞同离若舟的话，“只是这种中毒的反应，倒也不常见。就是不知，他们中的是何毒。”
“要么是食物，要么是衣物，或是……水源。”霍老这一次也未反驳离若舟，而是顺着这个思路说道。
“如此说来，水源的可能性最大。”莫文景忽然道，“想必你们也看到外面了，井水已经不能吃。”
“那应该立马告诉县令大人，让他想办法断了井水，从山上重新引水。”霍老立马开口。
“我今早已经说了。”离若舟淡淡道。
霍老有些尴尬。
早上在入口碰到离若舟的时候，自己手里的几个大夫还嘲讽离若舟只顾着巴结县令，没想到她是去说这件事。
霍老轻咳了咳，又换了话头。“那我们得细细查一下，这水源里到底是何物致毒。要不，让人去水里捞一捞？”
“已经让人去了。”离若舟又淡淡开口。
“额……”霍老无话可说，闭了嘴。
杨鸾匆匆跑来，“离大夫，陈县令送来了水样，还有一桶……”杨鸾忍住呕吐的冲动，“一桶动物的尸身，说是供离大夫查验。”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离若舟几人起身，径直来到了送来的几个大桶前。
其中一桶水已经泛绿泛黄，异味熏人。
而另一个桶里，则是一些臭鱼烂虾，还有家禽走兽的尸体。有些相对完整，有些则剩下头、爪、腿脚等。
桶盖一揭开，异味直冲鼻而来。
“把这里挖个坑。”
“好。”李峰动作很快，和杨鸾二人拿着一根削尖的木头就动起手来。
离若舟戴着手套，将一大桶东西倒进坑里。
随后，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个个刨了起来。
看着这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莫文景愣了愣神。这个姑娘还真是……轻而易举拎起桶不说，还不怕脏累。
“大家都过来一道查看。”莫文景忙招呼华清县的诸位大夫。
离若舟看得很仔细，将一些无毒的东西丢到一边，有疑的放到另一边。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常见的动物，有无毒，一看便知。
“就爱表现，这么多大夫，非得她自己上赶着干活。”霍老身后，几个弥安城的大夫在一旁窃窃私语。
霍老抬头，回身看了一眼，面色凝重。“都过来帮忙！”
那几人对视一眼，缓缓迈着步子，捂着口鼻走过去。
整整一下午，众人择出了一堆可能致毒的东西。
“这里有些毒是寻常之毒，诸位可看着配些药试试。”莫文景看向华清县的一众大夫。
那些人点点头，回到医棚选起药来。
只要对症解毒，或许腹泻的症状就能治。只是眼下，要找出到底是哪种毒，这是一件耗时耗心力的过程。
大夫们分工配药，一一尝试，这一试，就到了半夜。
离若舟没有去配药，她还在挑拣那些臭鱼烂虾，将众人选出来的无毒部分又细细检查了一遍。
“离大夫，休息会儿吧。”莫文景走过来，递上一碗水。“这水是他们从外面送进来的，很干净。”
离若舟接过水，端在手里看着。“莫大夫是华清县的人？”
“我祖上就是清源村的，只不过长大后去了县城安置，就在华清县城内行医了。”
怪不得莫文景总是面色凝重，原来这些百姓都是他曾经的乡亲。
“那莫大夫可知道山洪发生时的情况？九月多了还有山洪，说出去总觉得不可置信。”
“谁说不是呢。”莫文景叹了口气，望着黑漆漆的天际。“不过这次也算是天不亡华清县了。”
“哦？”离若舟有些诧异，华清县受了如此大灾，如今又有大疫。眼见这一切惨状的莫大夫，为何会说出这句话。难道华清县的灾情还不够严重么？
“为何这么说？”
“离大夫有所不知，华清县的人都说，原本那道山洪是要往东边的主城冲去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山谷改了道，冲到了华清县西边的清源村。这清源村，是整个华清县人最少的村子。若是往东边去，死伤的就是上万人了。”
这次整场山洪，清源村有四十多人被淹死或失踪。
剩下的，便是染上疫病的，到目前为止，死于疫病的已近百人。
“这山洪，听着还挺玄乎。”
“可不是吗？还有更玄乎的。”莫文景低声凑到离若舟身边，“听这里的村民说，山洪冲下来前大约半个时辰，隐隐听到有人在村里敲锣示警。许多百姓就跑开了，免了这场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