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绞杀

    黄小二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微眯起了眼睛，这一招一式，举手投足都似曾相识。

    看了片刻后，他幡然醒悟，这不就是夺命书生陈友三吗？那起手的剑式，凌厉的攻击都是他的招牌动作。

    “真人，那个是陈友三吧！”禄超也认了出来，当即大声说道。

    黄小二点点头，“不错，正是他。”

    “他怎么会进入战场，好像还当个了头领？”禄超疑惑的问道。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陈友三本来就是刺客，现在率领的也是类似的特种部队，他现在应该是回到了吴三桂军中，并且担任起了突袭奇兵的作用。

    眼下战场上的形势风云变化，看样子鞑子已经支持不住了，象征清朝统治的龙旗已经被砍断，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在城楼上看见吴军的旗帜了。

    城门处的高墙上刻着“永兴”二字，这让黄小二知道这里就是双方势力争夺的重镇，无论是哪一方，只要能占领这处四通八达的军事要塞，就能横贯东西，把控交通要道。

    不管是辎重运输还是军队行进都能占据先天的优势，更是可以把已经占领的地盘连成一片，立于不败之地。

    正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永兴成为了绞肉场、修罗阵，多少士兵的生命丧生在这片土地上，鲜血流淌，在沟壑间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尽管如此，双方的砍杀还在激烈的进行着。

    “杀啊！”

    “冲啊，兄弟们！”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没有因为前排士兵的死伤减弱，反而更加高涨，前仆后继的吴军士兵攀爬上了云梯，正络绎不绝的登上城楼。

    如果照这种情形继续下去，吴军占领永兴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清军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他们也知道一旦城池失守，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哪怕在这场战役中能够逃脱，将来也必定会受到秋后算账，在任何时代逃兵都是不可饶恕的罪。

    因此，清军不仅没有后退，可以看见从后方城池中越来越多的八旗开始加入战团，他们爬上城楼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吴军赶下去。

    双方打的不可开交，尸体已经堆满了城楼，远远望去，在黄小二待的小山上竟然可以看到一条由尸体堆砌而成的长廊，由此可见短兵相接的惨烈程度。

    陈友三如入无人之境，他手中长剑翻飞，没有任何一个清兵可以阻挡，甚至有几个身穿宽大铠甲的将佐也死在了他的剑下。

    这可都是鞑子中能征善战的将领，他们身经百战，纵横南北，可还是倒在了这里，永兴城。

    就在战局朝着对吴军有利的方向稳步前进的时候，城楼上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大汉，他手拿一把红缨大刀，穿着明黄色甲胄，虎背熊腰，气势惊人。

    只见他挥舞手中大刀左砍右劈，立刻有数名吴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紧接着他的目光死死盯向了陈友三。

    两位高手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舍弃了其他对手，开始拼杀在一起。

    一个是讲究技巧的剑客，一个是大开大合的刀手，两人打的有来有回，精彩纷呈，一时之间难分伯仲，旗鼓相当。

    “我爹真厉害啊！”禄超忽然惊声叫了出来。

    黄小二闻言仔细看了过去，这名举着大刀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宁将军巴山，也是禄超的阿玛。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是找到他了。

    心中欣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忧，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出了意外，他都觉得不太好。

    和陈友三相处了这么久，他发现这个剑客其实心眼并不坏，只是有点钻牛角尖，死心眼，一门心思跟着吴三桂反清复明，殊不知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刺客，当权者手中的尖刀罢了。

    吴三桂心里想的真的是黎民百姓吗？如果真是如此，他也不会放鞑子入关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权衡利弊，既得利益的商人。

    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包括这一次的反叛，如果不是无可奈何，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就是因为吴三桂想当皇帝，他发动了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百姓才刚刚没过几年太平日子，如今又卷入了战火之中。

    一路走来，黄小二见到了太多人流离失所，命如草芥，老百姓要的不过就是活着，可这竟然也成为了奢望。

    再说到江宁将军巴山，事实上，黄小二对他的印象是挺好的，荣烟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因此迁怒于他。

    相反，每一次和巴山见面，他都给足了尊重和面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黄小二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不会因为巴山鞑子的身份心存芥蒂或者另眼相看，无论是汉人还是满人，都有好人和坏人，并不能一概而论。

    “真人，你看，吴军退了。”禄超惊喜的大喊着。

    果然，气势磅礴的吴三桂军队在马宝的带领下开始褪去，钟鸣之声响彻云霄，这是收兵的信号。

    鏖战正酣的陈友三听到撤兵心有不甘，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巴山后翻身跳上云梯，随着大部队离开了。

    黄小二看到这位江宁将军还想弯腰搭弓在背后放个冷箭，可是拉了半天的弓弦却没找到箭矢，当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天色渐渐昏暗，阴天的缘故本来就没有出现阳光，所以暗沉的特别快。

    黄小二和禄超沿着下山路朝永兴城走去，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紧贴着树林疾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遇上军队恐怕会有麻烦，为了节外生枝还是稳妥一点好。

    高大的城墙上满是火把，把城楼前的区域照射的犹如白昼，眼下正值休战，有不少士卒拖着板车开始运送尸体。

    不论是敌人的还是战友的，他们都放上车子拖走，一来是慰藉战死士兵的在天之灵，不至于曝尸荒野，二来是预防瘟疫，尸体腐变滋生细菌，这种例子已经太多太多，正确的处理都是集中火化。

    黄小二靠在城墙边的阴暗角落看着这一幕心中有所触动，这可都是爹生妈养的大好男儿，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落叶归根自不必说，埋骨他乡恐怕也做不到，他们的尸体被焚烧过后只剩下一堆烟灰罢了。

    可是，谁又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呢？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寻常士兵的命对于上位者来说不过就是统计战损时候的一个数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