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隔天一早，因为赵飞翔出差多天刚回家，又是星期二工作日，一家四口难得又聚在一起吃早餐。只不过，全家团圆的气氛不但不热闹和睦，反而静得有些诡异。每个人的心中都各自藏着不同的心事，各人的脸色不是阴沉沉，就是冷冰冰，根本看不到一个笑容。
纪云烟慢慢地吃了几口粥，就吃不下去了。昨晚几乎一夜未睡，又穿着吊带睡裙在窗前吹风，早上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好像是着凉感冒了，一点胃口都没有。缓缓放下筷子，纪云烟纵然心里有太多的捨不得，也不得不开口了。
“飞翔，之前你爸一直提议要你们搬到星湖湾的别墅去住。因为那时你们刚结婚，我总归是捨不得。不过呢，我现在想想，既然你已经成家立业，还是独立自主比较好。而且，你与诗雨搬到那里，也比较有私人的空间。你也知道，那幢房子一直都有请专人在打扫管理。家具，厨具，所有的床上用品和其它日用品都是全新的，你们直接去就可以入住了，只需要带自已的衣服就可以，其它的什么都不用带。今晚你就和诗雨搬过去住吧！”好不容易强忍住心疼不捨的心情，宣布完这个痛心的决定后，也没等其它人的回答，纪云烟就站了起来，惨白着一张脸，推开椅子，头重脚轻，脚步不稳踉跄着往客厅走去。
走到餐厅门口时，纪云烟眼角一瞄，从余光里看到杨诗雨正直直地看着她。平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红又肿，很明显昨晚也没睡好，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怀关切又饱含幽怨。只那匆忙一瞥，纪云烟已不忍再看，硬下心肠头也不回离开了餐厅。
看到纪云烟那憔悴的模样，想到这一别后，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杨诗雨顾不得赵天荣与赵飞翔会有什么感受，也放下筷子，飞也似的向纪云烟追了出去。
纪云烟与杨诗雨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落在了一直冷言旁观的赵天荣眼里，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阴沉了，就算没开口，坐在对面的赵飞翔都能感受到他那藏不住的怒意！
“爸，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赵飞翔关心地问。
“我没事。飞翔，你就要搬到星湖湾去了。爸有些话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听得进去。”赵天荣哪里敢告诉赵飞翔那难以言说的内情，转而转移话题劝导赵飞翔。
“爸，您说！”
“飞翔啊！这世上漂亮的好女人多得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男人可以错爱一时，千万不能错付一生。女人的心，如果真的不在你的身上，你就是再努力也挽回不了。爸就是最好的例子，苦苦爱了你妈二十几年，到现在依然感化不了她的心。像这种无爱的婚姻生活，或许你一时还能忍。但像爸这样，用大半生来赌，其中的心酸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爸不忍心看你再走一遍爸走过的路。杨诗雨她根本就不爱你，你又何苦恋着她不放？白佳琦那么爱你，家世又和我们门当户对，事业上又能帮助你，她才是最适合你的妻子人选。娶一个爱你的女人，比你娶你爱的人会幸福很多，你明白吗？”赵天荣放下碗筷，谆谆教导着执迷不悟的赵飞翔，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爸，那么，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守着我妈。可是，她的心里却只有我亲妈，你有后悔过吗？”赵飞翔沉默片刻，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没有，我从来不后悔！像你妈这种人间绝品，能陪在她身边生活这么多年，就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了。我怎么还会后悔？”赵天荣肯定地回道。
“爸！那您就不用劝我了！我爱诗雨的心，就如同您爱我妈一样。虽然她并不爱我，我还是心甘情愿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也同样不后悔！感情的事谁也无法控制，除非有一天，我自己想通了。否则，谁劝我都没用！”赵飞翔固执地坚持己见，见赵天荣好像还要说什么。赵飞翔赶紧站起身来，推开椅子，边走边说:“爸，我吃饱了，我先去上班。公司见。”
拖着沉重似铅的脚步，一路摇晃着回到了房间，纪云烟将门反锁后，才一走到床边，就仿佛被人抽透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软倒在了床上。掏出手机与集团的几位高级主管还有秘书，佈置完所有的工作任务和取消会议后，打完电话，将手机往床头随意一放，纪云烟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昏昏欲睡。
紧随她后面追过来的杨诗雨，只慢了几步，想要开门进去时，发现房门已被纪云烟反锁。正准备敲门的当下，又听到纪云烟在与公司那些主管通话的声音，知道她交代的都是一些重要的事情，便不敢随意干扰。耐心等到纪云烟打完电话，杨诗雨就迫不及待地敲起门来。
房内的纪云烟一听到那急促的敲门声，凭感觉就知道是杨诗雨。她充耳未闻，因为她不敢开门。她怕自己再见到杨诗雨，会情不自禁暴露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会捨不得让杨诗雨离开自己。她紧闭双眼，眼角处又滚下了酸涩的泪水。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我和飞翔今晚就要搬去星湖湾了，你开门让我再见你一面，好不好？”
得不到回应，杨诗雨又连续敲了几次门，继续说道:“你让我留下来陪赵飞翔，我就留下来！你让我搬走，我就搬走！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了！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
房门依然紧闭，杨诗雨不死心，再次央求道:“我刚刚看你的脸色苍白得厉害，我真的很担心。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而已，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只要确定你没事，我马上就走。我早上有课要上班，我保证不会缠你的。”
听到这些言出肺腑的话，纪云烟只觉得心如针锥。她何尝不想再见杨诗雨一面？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见，每见一次，感情就会越深陷一分，她们就会越离不开彼此，越忍受不了这种生别离的痛苦。她与杨诗雨已经走到了万丈深渊的悬崖边，再进一步，俩人都会摔得粉身碎骨。所以，她必须硬下铁石心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想到这，纪云烟猛地拉起被子，连头盖住，整个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盖在被窝里，不再去理会门外的杨诗雨。
坚持不懈地敲了一遍又一遍的门，这扇无情的木门依然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的动静。杨诗雨当然知道纪云烟是铁了心不愿见她，眼看着上班要迟到了，杨诗雨痛苦地把头靠在门上。想到这一别之后，她与纪云烟就要各分东西，如果纪云烟还是一直这样故意回避她，那她们恐怕再难有相见的机会了。想到这，杨诗雨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正在这个时候，捧着一杯热豆浆上楼来的张妈，看到正在流泪的杨诗雨，讶异地问道:“少奶奶，你怎么还在这？先生和少爷都已经去上班很久了。咦，你怎么了？”
“我没事，没事！马上就要去上班了。”杨诗雨急忙用手抹了下眼泪，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一手握住张妈那只没有捧杯的左手，继续说道:“张妈，今晚我和飞翔就要搬去星湖湾了。以后，云……云姨就劳烦您多费心了，一定要照顾好她，拜托您了。”
“少奶奶，照顾太太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你尽管放心。倒是你和少爷，也要自己照顾好啊！”张妈尽责地说着本份的话。
“我知道，谢谢您！我走了！自己多保重！”最后一句，杨诗雨提高了音量，既是对张妈说的，也是说给房里的纪云烟听的。知道纪云烟不可能给她任何的回应，杨诗雨强忍着泪水，转身准备去上班。走到楼梯口，又回头望向张妈，诚恳道:“张妈，云……云姨脸色很不好。如果她没事，等下您给我发条信息，让我放心。麻烦您了！”
“好！好！你放心去上班！”张妈一口应允，望着那逐渐离去的纤瘦背影，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转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听到张妈进屋的脚步声，纪云烟掀开被子，闷闷地问道:“她走了？”
“是的，太太！我早上收拾餐桌碗筷时，看您几乎都没吃，我给您弄了一杯现榨的热豆浆过来。您趁热喝了吧！”张妈边回道，边把豆浆放到床头柜上。转头仔细一看，看到从被窝里出来的纪云烟脸颊通红，赶紧伸手一摸纪云烟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张妈惊道:“太太，您发烧了！”
“嗯！可能是着凉了。头和喉咙都痛得厉害，您等下帮我弄点药过来。”纪云烟拿起豆浆，边喝边吩咐道。实在没胃口，但等下要服药，空腹又不行。
“好的，等您喝完，我马上去弄。”张妈恭敬地站在旁边回道。
“张妈，刚刚……她……人怎么样？”纪云烟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少奶奶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我看她一直在掉眼泪，很伤心啊！唉～太太，你们这样互相折磨，何时是尽头呀？”张妈摇头叹息道。
“我能怎么办？张妈，您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诗雨她是凌寒的儿媳妇，是飞翔的妻子啊！您说，我除了拒绝，除了逃避，我还能怎么办？”喝完豆浆的纪云烟，放下杯子后，终于控制不住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把头靠在张妈的肩膀上，崩溃痛哭。
“是啊！本来少爷和您没有血缘，如果少奶奶与少爷离了婚，其实，你们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可就算离婚了，她依然还是少爷的前妻，是凌寒小姐的前儿媳！这种身份的牵扯，剪不断，理还乱，错综复杂，也确实太难为您了。真是孽缘啊！”张妈心疼地搂着纪云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不管是飞翔还是诗雨，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都会心疼！我宁愿受苦的人是我，也不愿意看他们其中有一人受伤。但愿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平平静静地渡过，别再节外生枝了。等到期限一到，诗雨与飞翔顺利离了婚。到那时，岁月的流逝会冲淡婚变的痛苦，再多的激情总有一天也会归于平淡。无论爱与痛，总都会忘记的。”坚强的纪云烟擦了擦眼泪，这一番话既是说给张妈听的，也等同于她的自我安慰。
“是的，太太！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您也别太难过了！我去楼下给您拿药。”张妈又轻轻拍了几下纪云烟的肩膀，转身往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张妈拿了退烧药与感冒药重又回到了纪云烟的房间，服侍她吃完药后，正准备离开。
纪云烟出声喊住了她:“张妈，诗雨不是让您给她发信息吗？您就写——太太没事，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好！”
“晚上飞翔与诗雨要是回来收行李，如果有问起我，就说我还在公司加班。知道吗？”纪云烟低头稍一沉吟，又特意交待了一句。
“太太，我明白，您放心。”张妈一点就透，赶紧点头应允。
“对了，打个电话给阿杰，让他把我的车开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今晚就别开回来车库了。”纪云烟稍微顿了顿:“还有，晚上先生回来，让他到我书房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好！那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张妈善解人意又问道，凭着多年相处的经验，直觉告诉她，纪云烟一定还有话没说完。
“张妈，我老实跟您说，今晚我无论如何都会和天荣签字离婚，明天就会搬走。您是想留下来还是跟我走呢？”纪云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征求张妈的意见。
张妈一听，大惊失色:“太太，您真的要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