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春祭祀6
到渔村间接做客的方多病已“讨好”许伯,有了落脚之处。
李莲花他说:“我的床小,应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可是乔姐姐和许伯都说,让我们俩挤挤。”,方多病先看看某人的表情,确认后,故作委屈,“既然让你为难,我就去找乔姐姐,让她帮我想想办法。”
“等等。”,李莲花立刻止住抬脚的人,同他商量,“有什么事,我们私聊,别拿小事扰阿娩休息。”
私聊?聊到什么时候?
李莲花,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方多病,你骗不了我的。
他假做不理,迈着响堂的步子:“乔姐姐房间的灯还亮着,我快去快问快回,不会打扰她休息的。”
这把,李莲花不能选择沉默,由着他的想法说出:“站住,我里你外。”
“好呢。”,方多病回头,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让你怼我,让你为难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夜幕里的星子,两颗三颗的忽闪忽暗,草堆里的点点莹光落在叶上歇息。
窄窄的卧榻,刚硬的床铺,导致方大公子全身酸痛,没有一丝睡意。
“李莲花,你睡了吗?”
身侧安静的像没人。
或许是他叫得不好听,一改口气再问:“师父,睡了没?”
话落,稍等片刻,外面的虫鸣胜过李莲花呼吸声。
方多病爬起身,借薄薄夜色前去端量入眠的李莲花,泼墨般的长发,修长的身形,丹白色绸缎里衫,犹如春柳般柔韧而优雅。
目光紧紧在他身上扫了一道又一道,枯瘦如柴四字在他面上手上清晰可见。
看得他愁眉不展,叹气连连。
“若可重来一次,你还会将忘川花献给陛下吗?”
睡眠尚浅的李莲花,被审视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慌,没法继续装睡。
深色的墨仁睁开,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少许的温柔:“三更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方多病眼中的情绪暗下,他熟这声调,李莲花每次受伤用来掩盖一切因素的“面具”。
“自是起来打坐。”
以前,扬州慢可以维持你的生命,如今我变强了,这毒定难不到我。
理不清前因后果的李莲花,任他自言自语。
年轻人就是拼,大半夜起来练功,厉害厉害。
动了念想的方多病,推了推李莲花,直言不讳:“李莲花,快起来打坐。”
李莲花瞬间皱眉:“啥?”
不待他思虑半分的方多病,把他拉起,快速为他打造出莲花坐:“没啥,我为你解毒。”
是好话,是好事。
方多病柔掌化气,两人手掌在空中相接,徐徐清风自掌心漫上李莲花的周身,似冬日忽逢阳光穿过林叶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人体七十二个穴位,从现在的情况看,李莲花体内一半穴位被阻塞,得先解了穴,畅通经络,再化毒。
……
…………
满头大汗的方多病为他打通最后一个穴位,眸光却紧跟着一颤。
“莲花。”
对坐之人,身子前俯,面色突然白的铁青,咬紧的牙关中溢出暗红色的血液。
“咳,咳咳!”
李莲花慌张的捂住嘴,喷涌出的热流从指缝滑下,大滴大滴落在床面上。
吓得愕然的方多病,封住他运气的三个中心穴,转向他身后,一掌化气,一掌推力。
但李莲花的身体如同无底洞,只进不出,毒素涌动,经脉乱成一团。
起初那股温柔似风的力量,变得逐渐灼热,烧着他的全身,每行过一段经脉,心便会剧烈收缩,痛的喘不上气。
他低着头,又重重咯出几道血色,视线开始模糊,手中的红色在沉重的意识里变黑了。
“莲花,你醒醒。”,方多病接住倒下的人,满眼惊愕中充斥着自责。
室中的风穿墙而过,悬浮在尘埃里的血腥,落入每个角落。
闪烁的油灯,照着沉沉的室内,是暗淡的微光。
乔婉娩坐在床头,把着李莲花悬浮的脉率,几缕内力探其内虚与至纯至阳的真气相撞。
扬州慢!?
“小宝,你何时学的扬州慢?”
忧心忡忡的方多病,视线不离李莲花:“去年五月,李莲花为解我体内的刚气,传给我的。”
观脉中的乔婉娩眸光微潋,严肃的面上多了几分淡定,收回搭脉的手道:“你现下可还有力气?”
自责的方多病,立马抬起头,愣了会,面对投来的目光,匆匆点头。
“有。”
“前几日,我也试着用内力去疏通他的经脉,效率比你低很多。”
乔婉娩看着昏迷的人,耐心的向前的方多病解释。
“碧茶之毒会使中毒者功力尽失,你帮他打开周身穴位,脉络已通,毒素未除,一直流转,如虫噬骨,抽心断肠。”
明白原由的方多病整个人丢了魂,情绪十分低落,声音颤抖着:“他的内力已经没了……”
沉默后的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颤抖的很厉害,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积满了水光。
“都是我,都是我,我不应该逞的,乔姐姐,我们该怎么办?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
乔婉娩握住他颤抖的双手,直至他慢慢安静下来:“小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若不是你,还不能把救莲花的计划提前,你现在好好去休息,调整好心情,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最后最重要的还得靠你来。”
方多病眼前一亮,瞬间恢复生机,连连应声后,去打坐调息。
为了防止气血逆行,乔婉娩将李莲花扶起,照着方多病的坐姿调整着。
坐上床,她从腰带间摸出备好的银针,插入右手肘的经脉处,断了气行的回路。
丹田运气,一手捏诀,真气一丝一缕浮动,吹动着两人披肩的墨发,轻缓的风中暗藏着淡雅而清新的花香,又带着阳光、雨露的香气。
此心法,名为“问海棠”。
来因,初见海棠误识梅。
烛光已退,化成一滩蜡泥,顺着昏暗的光线消失。
调理好气息的方多病从凉席上起身,向床上的两人走去。
取下封脉的银针,乔婉娩面上顿时冒出细汗,润泽的唇色立即变白。
她晃了一下重重的头,想使自己清醒,可头却愈发的沉,似乎出现幻觉,眼前一片漆黑。
“乔姐姐!”
方多病飞速的扶住乔婉娩的身躯,神色恍惚着。
他探其腕中,内里中虚,气血中亏,再看打坐姿势的李莲花,铁青的面色已好转。
顿时明白的方多病,心里突然猛的一震,十年内力皆数空尽,不到一个时辰,她会坠入武学之初。
坚贞不渝的爱情,是底气,也是决心。
有人常问。
“为何李相夷与乔婉娩占据侠侣首榜之后,再无人脱出。”
听到的人,如看戏般反问:“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拥有一把战无不胜的少师剑,可每每碰到霁月,只会甘拜下风,可知原因?”
只听结果的小孩,会马上开口提问:“他输了,可为何还是天下第一?”
那些身处局外的人,看得甚清。
驾于少师剑上的霁月,是李门主的偏爱与例外。
李相夷怎么会输……
只是那执剑之人是他的一生唯一,在唯一面前,他从来都不是天下第一,而是普通的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