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搞事
昆西憋着一口气, 第一次他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骑士圣殿，山丘林木路人, 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模糊色块。
见习骑士晋升为守护骑士后都会搬去距相去甚远的荆棘堡垒，那是一座与训练营截然相反的白色建筑，占地却是训练营的两倍不止。
昆西懒得走正前方宏伟的吊门，而是直接蹬地跃上十丈高的城墙，眸如鹰隼在校场黑压压一片的守护骑士里精准锁定了某个天翼种。
莱安被长官带出队列，极其敷衍地行礼道：“见过审判长大人。”
少年金发蓝眸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神情里的不忿藏都藏不住，又或者根本没想过要藏, 原因自然是因为审判长屁事多管得宽，派人围住迷宫遗迹，连只鸟都不准放进去, 更别说那么大一个天翼种了。
比起阿诺罗德尼, 昆西更厌恶莱安, 如果黎艾没那么在意他, 昆西能悄无声息地让他死千八百次。
两人四目相接, 隐隐的杀意宛如暗中游走蓄势待发的毒蛇。
还是昆西率先移开视线, 冷声道：“跟我走一趟。”
莱安毫不客气地直接问：“去什么地方？”
昆西咬了咬牙关, 内心澎湃的杀意又暴涨了一截, 黎艾选择迪恩他还能理解一二, 但选择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天翼种是他怎么也想不通的, 杀掉他取而代之的想法如荒原野火般燎得愈演愈烈，烧灼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审判长不愿意说的话，我就继续回去训练了。”莱安有恃无恐地耸了耸肩膀，转身欲走, 他又不傻，不清不楚地跟对他抱有莫大敌意的教廷疯狗走，怕是骨头都要被埋在某个角落腐蚀干净。
昆西拢在黑蛛丝斗篷下的手指狠狠攥紧，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刨地龇牙蓄势进攻的恶狼。
“再废话我杀了你，你们天翼族敢说半个不字吗？”如同粗粝磨刀石擦过锋刃的嘶哑嗓音，随之而来的是宛如巨剑悬空的恐怖压迫感。
莱安抬起的脚步猛地顿住，阴冷的颤栗感触电似的流窜全身，像是身处荆棘剑林之中，轻轻一动就会被无处不在的利刃刺穿四肢或者躯干。
“跟上来。”昆西不屑地冷哼一声，先行转身离开。
加诸于身的可怕威压骤然撤离，莱安有些狼狈地轻喘了几下，终究还是展翅跟上腾空而起的审判长，他说的很对，以如今人族鼎盛的大势来看，他即便是把他绑上火刑架活活烧死，天翼族还得先问问是不是他犯了什么错才敢来给他收尸。
莱安振翅前行，看着底下愈发渺小的城堡建筑，不无讥讽道：“禁飞令果然只是给我们这些小喽啰的。”
“当然。”昆西坦然承认。
“她是枢机院破格提拔看重的祭司，比黄金宝石贵重千百倍，而你就是一个小小的人质。再说她改良了基础魔法是必将流传后世的天才，你呢？你到底哪里配得上她？”昆西言辞里的鄙夷不屑丝毫不加掩饰，“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早点离开黎艾。”
出现了，在黎艾看不见的地方，教廷审判长总会对他露出一种仿佛他抢了他什么珍宝似的嫉恨情绪，身上的恶意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审判长凭什么要求我离开她？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之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攀比。”莱安危机感顿生，最后小半句话像是宣誓主权又如同自我安慰。
那藏在字里行间不甚明晰的不确定又怎么逃得过审判长的耳目，像是遇到一睹看似坚固却内生细小裂痕的冰面，昆西往上面重且狠地踏上一脚，淡淡讽刺道：“年轻人还是少看那些满篇痴心妄想的爱情小说吧，在现实里能站在贵族名媛身边的，也只能是同样阶层的优秀继承人。”
顿了顿，他极力忽略掉胸腔里隐隐的刺痛，接着说：“而且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在你之前她一直爱着的人是铁蔷薇的前任军团长迪恩·埃德加，如果他不是在圣战中捐躯，你以为你能有机会站到她身边？”
莱安飞在空中的身形猛地滞住，蓝眸如冰封大海，染上一层暗色，似择人而噬的兽：“你别想挑拨离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昆西宛如直立而起的毒蛇滋滋地喷出毒液，“她书房的桌子上是不是摆了一朵附魔的红宝石玫瑰？你可以去拿起来看看，玫瑰底座是不是刻着一行字——致我最爱的女孩，迪恩·埃德加？”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免咬牙切齿起来，额发掩映下的褐眸嗜血狰狞，继续吐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语：“你就是她伤心过度用来疗伤的工具，或许她还把你当成了迪恩的代替品，毕竟你现在也算是个骑士了。”
即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但恋人不经意流露出的冷淡，宛如玫瑰花藏在娇艳美丽下依旧无法忽略的苦刺，莱安控制不住地略微拔高声线：“闭嘴，审判长是因为嫉妒才在这里胡编乱造的吧？黎艾爱的就是我。”
嫉妒，就是嫉妒，如同毒虫啃噬心脏，烈火在体内焚烧的嫉妒，在黎艾视线范围之外，昆西看她的眼神是跟莱安如出一辙的迷恋，又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彼时的自己就像一只摇着尾巴试图引起主人注意的狗，可作为旁观者的莱安却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几天前黎艾惊动大半个教廷的严重病发，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审判长站在病床前无助得像个孩子，给人一种随便捅上一刀就会死掉的脆弱感。
“爱？你也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了，还不清楚她连自己都不爱，更别说爱你了？”昆西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但一想到她可能对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天翼种吐露爱语，他不仅想杀他，更想把审判所百种酷刑都在他身上过一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表面仅剩的冷淡说：“她过去的扈从，现在的铁蔷薇代军团长阿诺罗德尼也已经回来了，她随时都可以把你换掉。”
“不、可、能。”莱安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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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样难受过了，比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主人身边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他的主人不愿意搭理他，仅隔着一堵门墙却似乎处在两个世界，他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因为选择权从来都不在他手上。
来自巨龙血脉深处的暴戾，疯狂地叫嚣着破坏与占有，就像在战场上撕碎挡在他面前的一切，不管是敌人还是城池，碾压过去就对了。
鳞片因为满心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情绪而微微撑开，又随呼吸缓缓并拢，最后只是把利爪搭在类人的膝盖上，指尖狠狠扣入鳞片缝隙，全身紧绷地跪着。
他不清楚这压抑摧毁欲|望本能的意义是什么，但模糊地觉得主人不会喜欢，至少不能在主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刚这么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就差点失控地做出错事，因为怎么也不愿意开门的主人，因为一个长翅膀的鸟人打开了门，还抱住对方。
“主人……”他的呼唤沙哑低沉，带着深深的难以置信，仿佛受到重创一样，血淋淋的还挣扎着想爬起来。
看到这蠢货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昆西憋在胸腔里堵得他心慌的郁气好歹消散了一点，他其实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无聊且幼稚，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黎艾的冷淡漠然吧，他得不到的，别人更不要想。
眼底涌动着残忍的暗流，昆西避开龙人肩头凸起的银白骨刺，按住他的肩背，像是恶魔低语着引诱出人类邪念一样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她对你视而不见的原因，你在战场上生死难料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其他可以完全取代你的人选。”
半龙人健硕的躯体缓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硬，如同在冰天雪地里缓慢僵冷至死的蟒蛇。
“而黎艾跟他在一起，一个月发病七次，牧首说她再来几次，恐怕就醒不过来了。”他再接再厉，轻飘飘地放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诺的面部骨骼发出“咔咔”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扭曲声，好像有什么庞大无比的怪物要撕破这幅皮囊，展开恐惧的双翼，遮蔽天日。
而后混着怒吼龙息般愈发非人的嗓音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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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书房里，百乐木馥郁的香气，如云烟雾霭，缭绕不去。
“这个是什么？”
从开门的那一刻起，黎艾就觉得天翼种少年有些不对劲，等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书房，拿起桌上她用来当摆设的红宝石重瓣玫瑰，她想，终于来了。
“一个附魔道具而已。”黎艾如实回答，停在少年脸上的目光带着纯然的疑惑，实际将他的表情一点不落地尽收眼底。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间，把红宝石的底座翻出来指着上面极细一排的文字，喉咙艰涩地滚动了一下，继续问：“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宝石底部刻着一行细若蚊蝇的小字，他在等黎艾主动找他解释，就好像待在一个冷寂黑暗的山洞深处，怎么也等不来拂晓时的曙光。
黎艾语气平和：“这是迪恩·埃德加送给我的，但他已经死了。”
莱安也很平静：“他死了所以你才来找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他的替身。”
但这平静只维持了短短几个呼吸，少年说完这句话后，身体微微地有些颤抖，手臂脱力般垂到桌面上，掌心的红宝石玫瑰从他指尖脱落，骨碌碌地在桌面上滚了一圈。
他的视线追逐着晶莹剔透的宝石，但透出一股僵死苍白的意味，随后慢慢地躬下背，像崩溃一样坐到驼色雕花地毯上，用厚实雪白的翅膀包裹住自己，滞闷干涩的嗓音从里面传出，听起来就有一种钝刀割肉似的痛感。
“你前几天还说要跟我分开，是已经在我身上疗好伤，还是你的扈从回来了，你不需要我了。”
“我那是为了你着想。”黎艾按着自己的剧本说着自己的台词，口吻语重心长，好像真的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少年蜷缩在自己的翅膀下喘息着，恼恨又无助地反驳：“为了我你就不会一直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就是想早点熬死自己然后去见他。”
“你在胡说什么？”黎艾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和你沟通，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吧。”
从双翼合拢后隐约留下一丝缝隙里，莱安看到少女神情冷淡，一如她的霜白雪银的发色，如同握不住的疏冷月光。
在头脑意识到什么之前，他已经飞扑过去抱住黎艾。
“你不喜欢我。”少年低低地抱怨，胸膛起伏着，将她的手拉到他的腰间，好像这样给他切实的肌体相触体温交换的亲密感。
黎艾不说话也不反抗，像是默认了他的话。
少年的呼吸滞了滞，像是被戳中了痛点，突然有些发狠地把她推倒在格外宽大的书桌上，后面是一扇被纱幔遮掩透过稀薄阳光的窗户。
但即便如此，他的羽翼也先一步扫掉桌上的东西然后自觉地垫在她身下，他不甘至极地咬住黎艾的耳垂，怀着深深受伤的情绪低吼：
“你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的话。”
书本笔墨包括宝石窸窸窣窣地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呼吸焦虑又贪婪地啄吻着黎艾的眉眼，像是小动物通过舔毛的方式，笨拙地讨好取悦着她。
黎艾都忍不住想笑了，别的不说，作为被求爱的施与者，这种掌控对方喜怒哀乐的感觉是真的好玩。
但戏还没演完，她眼里平静地倒映着惨白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天翼种的寿命远长于人类，我迟早都是要死在你前面的，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分开吧。”
“说了很多次了，我不要分开。”少年委屈焦躁地抬头低吼，眼眶明显地浮出一圈殷红。
“莱安，我喜欢你。”黎艾伸手贴在他脸颊上，一脸深情地说着台词，“你是唯一的，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别人也代替不了你。”
“你骗我，你喜欢迪恩·埃德加，还有你那个阿诺罗德尼。”少年皱着眉头，却没有躲避，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难过和伤心，不仅是因为黎艾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更多的因为是她总轻描淡写地说分开，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他。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喜欢，在她看来都是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
黎艾眸光流转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叹息了一下。
“我没有骗你，迪恩确实喜欢我，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勾着少年的后颈，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就把他按下来，微仰起下颌轻而易举地含住他柔韧饱满的下唇。
“骗我，就是骗我。”少年固执地重复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回吻，一边又挣扎着并不甘愿就此沦陷，这对他来说可太容易了，只要站起来，走出去，一切都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
可他怎么也站不起来，更别说走出去……
“没骗你。”黎艾玩着他脑后她教他编织的小辫子，轻声哄他，“如果你还是不开心的话，我马上把那个附魔禁咒的红包石丢掉，但阿诺已经被我赶走了。”
小小的喜悦在那双蔚蓝的眼眸中一闪而逝，像跃出海面的鱼瞬间又落回水中。
莱安搂着黎艾翻身起来，幸好这对着窗户放置的书桌够大，他盘腿坐在上面抱紧黎艾，双翼舒展轻轻拢在她背上似有若无地轻拍着，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纠缠分不清你我。
半晌，他微微喘着气，绯红的唇瓣摩挲着他之前不知轻重留下牙印的耳垂，翁声声翁气地说：“……不用了，红宝石附魔了，你留着防身……”
黎艾也亲了亲他的耳廓：“或许你说的对，我不喜欢你。”
他动作一顿，飞快后撤紧盯着黎艾的脸庞，眼眶上还没消下去的红，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起来。
在他颤抖着唇开口之前，黎艾按住胸口微微跳动的吊坠，说出最温柔也最致命的谎言。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狗：计划通(·￣︶￣·)y
蠢作者：通个锤子，看看你这作死的样子！！！
ps：大狗狗惨啊，帮大黎黎助攻了一波，后面还得主动脱了衣服让她抽一顿
莱安也惨，被昆西针对，被阿诺针对，再被教皇针对（不然堂堂天翼种少主怎么只当了个普通守护骑士）
感谢在2021-01-08 16:43:54~2021-01-09 14: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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