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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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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宇一时还没有听明白萧玉衡话中的意思,就见年轻皇帝已经把脸转向了另外一侧,举起酒盏与另外一侧的亲贵们了推杯换盏起来。

    这里没几个是他认识的人,他有种被晾在一边受到冷落的感觉。

    正当这时,右侧一人举着酒盏向他敬酒。

    一盏酒下肚,几句客道话之后,两人就不显得那么生疏,就听对方问道:“世子果真不会骑马,也不通箭术?”

    “出门就有马车,骑马颠屁股,那多难受,再说了,我一个好好的小王爷,学那箭术又有什么用?”萧宇一脸无所谓。

    那人显然不信,精明眼珠转了转,他“呃”了一声,又问道:“听闻潮沟之事与小王爷有关,不知是真是假?”

    萧宇皱皱眉:“尊下是……”

    “下官裴邃,自渊明,现为光禄卿。”

    萧宇大脑飞快地转动,在他记忆的深处似乎对这个名字多少还是有些印象,他恍然道:“裴邃……莫非尊下就是出自河东裴氏,十岁能属文,善《左氏春秋》的裴邃裴渊明了?久仰久仰!”

    裴邃连忙还礼,脸上露出惊愕表情:“世子知道下臣?”

    在历史上,裴邃风评很好,生于北朝却叛归南朝,为一代良将,也是一位能吏,为政宽明,居身方正。

    只是让萧宇想不到,裴邃会是这座大帐中的座上宾,至于萧宇最熟悉的朱异……似乎萧宇到了这里就没见到过朱异的影子。

    “裴兄大名如雷贯耳……”

    “谬赞了,世子。”

    裴邃倒也客气,似乎他对萧宇的印象还不错,借此机会,萧宇小心地问道:“裴兄,刚刚听你问起潮沟之事,不知是何意啊?”

    裴邃抬眼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皇帝,见他正与别的勋贵说话,就把身子往萧宇这边又凑了凑。

    “世子,北朝谍子狡诈,善用各种伎俩渗透我大齐朝廷内外,暗杀重臣,策划反叛,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也擅用美人计,专门吸引那些少不更事的王侯公子,听闻世子就是着了此道,却全然被蒙在鼓里,可悲可叹啊!若非朱侍中及时发现并采取行动,世子将闯下弥天大祸,却全然而不自知,到时候悔之晚矣……”

    “朱异?”萧宇皱皱眉头,“这些话都是他说的?”

    “世子……你还不知情?”

    萧宇看了看自己领口都已经染灰的白服,苦笑道:“我被关在大牢里,知什么情。”

    “御史台弹劾过世子,也有些朝臣借题发挥过。”

    “我萧宇何德何能,都能被台谏注意上……莫非……”萧宇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跟裴邃在一起,他的话多了,话多不见得是好事。

    似乎裴邃并没在意,他还算个实诚人。

    “朝臣们给的压力很大,陛下原本也是准备治世子罪的,是崔国相和永宁长公主为世子求情,才把事态给压了下来。”

    萧宇四下看了看,他的目力所及范围似乎没有崔慧景和萧玉婉的身影,他问道:“长公主和崔国相人呢?为何没见到他们,是因为崔国相年迈,长公主又是女子?”

    裴邃摇摇头,道:“崔国相已经致仕,告老回乡去了。至于长公主……下臣也纳闷,许久都未见过她了……”

    “崔国相不在,如今朝中谁为百官之首呢?”

    “大司徒、中书令萧懿,往常崔国相告病,也是中书令在主持朝局。”

    “中书令可是豫州刺史萧衍的长兄?”

    “正是。”

    “两位都有龙凤之才,陛下能压得住他们吗?”萧宇喃喃道,这句话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裴邃却把萧宇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原本便隐隐觉得此兄弟两人一人主内,一人主外,都手握大权,对社稷而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隐患,或有一日,此萧是否就能替代彼萧呢?

    他在心里不禁对萧宇又高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内卫突然自外面走进了大帐,屈膝跪下:“陛下,木桩都钉好了,人也给绑在上面了,不知今日放何物于上?”

    萧玉衡在桌案上扫了一眼,从果盘中随手抓出一只梨扔向了黑衣内卫。

    内卫随手接住,拱手离开。

    “这是做什么?”萧宇不解,又问向裴邃。

    裴邃皱皱眉头:“射梨……”

    “射梨?”萧宇显然不解。

    “世子,先前陛下问过你,是否通晓六艺。”

    “没错。”

    “那陛下为何会问世子是否通晓六艺呢?”

    “光禄卿的意思是……”

    “非臣下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想看一看世子的骑术和箭术。”

    “但我没学过骑马射箭啊!”

    裴邃叹口气道:“陛下或许并不在意世子的骑术和箭术如何,射中或者射不中目标都无所谓,陛下想干的事情……”

    裴邃连连摇头,看他的样子甚至无奈。

    “光禄卿,您话里的意思是……”

    “想必陛下也要看看世子的勇气。”

    “什么勇气?”

    “杀人的勇气?”

    萧宇身子一哆嗦,他突然想起了就在刚刚那个不敢杀人的勋贵少年。

    萧玉衡的残暴弑杀应当是骨子里就有的,他是个天生的恶棍。

    或许用萧宇魂穿前的思维去理解,萧玉衡拥有反社会人格,超雄综合症,他或许智商很高,但他的坏是写在基因里面的,这种恶棍能成为大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那真是万民的不幸。

    萧宇正在思考,就见萧玉衡这时候举着酒盏站了起来,帐中的亲贵也都跟着起身。

    “满饮此杯,咱们就出去看看儿郎们的骑射。”萧玉衡话到这里,偏头看向了萧宇:“江夏王世子,可敢骑射否?”

    萧宇见众目睽睽之下,只有他自己还坐着,也赶忙起了身。

    ……

    此时已近午时,狩猎营地上空鼓角争鸣,彩旗飘飘。

    帐篷间留下的那一大片空地外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勋贵皇亲以及一些随行大臣,有侍卫打下木桩作为界限把他们拦在了外面。

    而此时的空地上,那个倒霉的小黄门张着手脚被绑在一个木架上,他嘴里塞着布团,眼里写满了恐惧,

    而他的头顶和伸开的双臂上一共放着五个黄梨,因为害怕,他的身子不停地发抖,但他还是生怕头顶和手臂上的黄梨就次掉下。

    场地一侧的中央位置是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高抬上华盖云集,萧玉衡兴致勃勃地坐在高台中央,他的周围是几个亲信大臣,更外侧是一应仪仗以及负责安全的大内侍卫。

    萧宇站在离高台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此时他除去了囚服,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短装,一名侍卫将一把黄花梨木大弓交到了他的手上。

    萧宇试了试弓,依他的臂力,开弓倒也不难,只是他并没有受过什么专门的箭术训练。

    这箭要是能射出去,谁知道得射到哪里,更别说骑在马上了。

    正想到马,就见有名马夫已经为他牵来了一匹雄壮的黑色骏马。

    那黑马打着嚏喷,四蹄不停地踢腾着地面。

    这马一看就知道性子很烈,这让萧宇犯了难。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匹番马虽是上品,但还未被人驯服吧!换我的马试试吧!”

    萧宇一转头,就看见韦艳蓉正牵着一匹枣色的骏马走了过来,她的身旁还有“郑魔王”郑元仪,以及那晚遇到的其他几个勋贵子弟,只是唯独不见崔宏。

    萧宇先是愣了愣,韦艳蓉已经走到她的跟前,明艳的小嘴带着俏皮,身手就把缰绳伸向了萧宇。

    “接啊!”

    韦艳蓉光洁俏脸上飘过了一抹绯红,她看上去有些娇羞,但并不做作。

    见萧宇一脸为难,韦艳蓉以为是小王爷看不上自己的马,不高兴道:“怎么了,这匹骢云驹可是我阿父送给我的,我亲自调教出来的,小王爷是否信不过我?”

    “不不,韦……韦姑娘,你误会了,说实话……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

    韦艳蓉一下子愣了,她和其他几个勋贵子弟面面相觑。

    郑元仪道:“小王爷,你父可是江夏王,那可是为咱大齐戎马半生的将军,你怎能不会骑马?”

    有人道:“阿父是将军,家子就得会骑马吗?”

    又有人插嘴道:“郑魔王,你不知道小王爷前两年不是疯过一阵……”

    郑元仪不听这些,着急道:“那怎么办?陛下可是让小王爷去骑射?”

    韦艳蓉皱皱眉:“先不管这些,临时抱佛脚也就是了,先扶小王爷上我的马,再说别的。”

    于是几个伙伴一起将萧宇抬上了马去,只是上马的动作极为滑稽,惹来周围人一阵哗笑。

    郑元仪摆摆手:“去去去,有什么好笑的。”

    高台上的年轻皇帝看样子心情确实不错,他也看到了萧宇上马时的滑稽样子,对身旁的内官吩咐了几句。

    内官上前,大声喊道:“陛下说了,你们几个要小心,别把江夏王世子给摔下来了!”

    萧宇终于晃晃悠悠地坐在了马背上,他感觉身下的马儿格外通人性,安安静静地就如处子一般。

    韦艳蓉将骑马的要点大略给萧宇讲了一遍,心里却担心小王爷能领会多少。

    郑元仪不分场合地说道:“崔家哥哥有官职在身,不方便前来,让我等为世子加把劲儿。”

    “那我就谢过崔家哥哥了,也谢过各位了。”萧宇对身旁几人拱拱手道,“各位,萧宇落魄至此,何意得各位垂青。”

    “矫情,啰嗦。”韦艳蓉冷冷道。

    郑元仪却嬉笑道:“一起见过血的,那就不是外人,咱们还有场酒没喝呢!”

    萧宇使劲点点头,就在这时身后鼓角声再次响起。

    萧宇注意到不只是自己,还有几个同样身着短衣的男子也持弓上了马,向着空地上某个区域集中而去。

    “这……这是什么意思……”萧宇不懂规则。

    “一人射梨多没意思,人多才好玩。”郑元仪属于没心没肺的那一类,他往那边看了眼:“这么多人,张景年那小子也在,嘿嘿,小王爷要小心了,那厮射术好,但手很黑,以往为了拔得头筹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宇根本就没注意什么对手,他望了眼被捆在木架上的小黄门。

    “那……那个小黄门该如何?”

    郑元仪有些不理解:“还管他做什么,只怪他倒霉,往常春猎比试骑射,虽有难度,但射的都是死物,但今次他既然犯了事,受此惩罚,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是射人,是射物?”

    “射人又没有彩头,射中头梨是头筹,射中那奴婢手臂上的奖赏就差一点儿喽。”郑元仪想了想,“但有些人可能不要彩头,他们就是为了射人才上场的。”

    “射人?”

    “死了也白死,就看那奴婢的造化了。”郑元仪道。

    萧宇正皱着眉头,就见韦艳蓉拍了拍马脖子。

    “小王爷,切莫听那厮胡言,只是一场射术比赛,小王爷未习过马术,无须在场上与他人比个高下,在场上跑一跑,对空射几箭应付过去也便行了,那些人中自有射术精妙的高手,在场上一般也无人再会注意小王爷的。”

    萧宇点点头,就听鼓点声更急了,似乎是在催促参赛人员赶紧到集合地集结。

    萧宇踩紧马镫,踢了踢马腹。

    “快走!”

    马儿就地打了个转儿,低头发出“嘶嘶”的声音。

    韦艳蓉笑出了声,她在马臀上拍了一下,马儿载着手忙脚乱的萧宇飞驰了出去。

    另外一侧,萧玉衡望着马背上洋相百出的萧宇,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他又转头看了看选手集结地,有两名骑士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年轻的皇帝转过头来,正视前方。

    不多时,锣声一起,裁判官宣布:“诸位公子,参赛者只可马上骑射,近目标五十步则返,四十步内射物者以违规论,射中头梨者为头筹,射中其他四梨者也有赏赐,射人者不计数,每人五箭,射完为止,若五箭毕,仍未射中头筹,则重赛,每人配三箭,若无异议,锣声毕,比赛起。”

    参赛者纷纷应和表示明白。

    萧宇骑马混在众多骑士中间,见那些骑士手握弓箭马缰,一个个满脸兴奋,跃跃欲试,他却有些心中忐忑。

    再看靶场另一侧中央,那个被绑在木架上的小黄门正在瑟瑟发抖,萧宇不禁又为他捏了一把汗。

    裁判官宣布比试的声音刚落。

    早已耐不住性子的骑士们已经纵马扬鞭,纷纷向着靶场中央驶去。

    萧宇马术不精,他刚要学着别人的样子催鞭,就有人在他身边重重地撞了一下,似乎有意要将他撞下马去。

    萧宇心中一惊,就感觉天旋地转,身下马儿似乎也被撞得不清,前腿就要失蹄。

    他猛一回头,就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黝黑汉子正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就那么一瞬,那名汉子就扬鞭在他身旁通过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骑手抢位时发生了一次惊险冲撞,而萧宇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来者不善了。

    就在萧宇以为自己就要随着胯下马儿摔倒之际,突然听到马儿发出一声倔强的嘶鸣,又重新站了起来,这引起了周围传来的一阵叫好声。

    这一下萧宇也不再紧张了,他只觉得无数的光影在他眼前晃动,大脑一片空白,他一夹马腹,挥鞭也冲了出去。

    刚刚凶险的一瞬吓到了在一旁观看的韦艳蓉,她的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一枚金丸,满手是汗也不自知。

    作为将门虎女,她总有一种超过常人的敏锐直觉,他似乎觉得这看似游戏的比赛实则暗含杀机。

    先前,她早已注意到了那个纵马故意冲撞萧宇的男子。

    因为在众多参加比试的勋贵公子中多了几张生面孔,而那名骑士就是其中的一人。

    不光是他眼生,还因为这张生面孔老早就盯上了萧宇,之前看似突发的意外仔细想想应当都是有所蓄谋。

    但这些思绪结合到了一起,又让韦艳蓉越发想不明白。

    皇家的猎场,勋贵子弟的比赛,生面孔的介入,还在那位喜怒无常的皇帝眼皮子底下,这到底要干什么……

    韦玉蓉觉得这个看似热闹却又沾满鲜血的肮脏猎场之下还有更肮脏的事情没有发生。

    “快看!小王爷他不是不会骑马的吗?”郑元仪突然跳了起来。

    身旁另一伙伴道;“那是小王爷吗?刚刚还是我托着他的屁股上的马。”

    韦玉蓉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盯着赛场中央,她那匹名为“追影”的爱驹正在沙场上飞奔,马上的公子纵马驰骋,看上去是那般的英俊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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