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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生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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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黄昏之前,又是一道诏旨来到了永宁长公主府,萧玉婉奉旨又要着急入宫,至于什么事情只有入宫之后才能知道。

    在她离开之时,恰好萧宇和晴雪自湖边回来,在二道门外远远地与她打了个照面。

    她或许也看到了萧宇,在上车之前身子稍稍有些停顿,才在传旨宦官的催促下她才进了车厢。

    车轮滚滚转动,由众多护卫和仪仗的簇拥的马车缓缓向着落日的地平线方向进发。

    孤雁在天空翱翔,晚霞如血般壮丽。

    萧宇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队伍消失在了远方那个拐角。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玉婉登车时的那么背影就像印在了萧宇的脑海中,永远难忘。

    那单薄的身影让人看着心疼,谁能想到就是如此纤弱的肩膀扛起着大齐帝国的半壁江山,如此女子让男儿都觉不如。

    这时,萧宇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晴雪那双清水眸子正望着他。

    “小王爷,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唉。”

    两个身影这才踏着满地的金黄,走在回去的路上。

    天色很快转暗,府邸华灯初上。

    用过晚饭,萧宇和晴雪在“闲庭小筑”外的荷塘边喂了会儿鱼,聊了会家常。

    他想在明日回府前再去见见潘铎,不知这次离开多久才会再见。

    晴雪点点头,说这是应该的。

    她掀开衣柜,为萧宇换上一件新的长服,又重新梳理好了头发。

    萧宇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晴雪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小王爷和驸马都尉应当有很多话要说,要是奴婢在身边的话,恐怕有些话驸马都尉就只能说一半留一半了。不如小王爷自己去吧,奴婢就像往常那样,搬把胡椅,在院子里赏着月,等小王爷回来。”

    萧宇伸手抚了抚晴雪鬓角稍微散掉的发梢,少女淡然一笑,那笑容恬淡而美好。

    “早去早回,奴婢就在这里等小王爷回来呀!”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眼前的人儿突然在他眼中穿越了时空,

    那个冬天,一身现代服装的雪晴在家门前也对魂穿前的萧宇说过同样的话。

    “早去早回,我就在这里等你这头猪回来呀!”

    雪晴的音容笑貌在这一瞬与晴雪穿越时空般的重合。

    萧宇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模糊,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出。

    晴雪一脸不解,她眨着眼说:“小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萧宇却又一次地将她深拥入怀,晴雪发梢上那淡淡的清香充斥着萧宇的鼻腔,让他无比的着迷。

    “小……小王爷……”

    晴雪就那么被动地被萧宇紧紧抱着,一动也不敢动,她被压得胸口都有些喘不过气,但她能感受到小王爷的心跳。

    虽然被这么紧紧抱着有些不舒服,但晴雪还是喜欢的,那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

    萧宇离开了水云阁,独自走在了通往前院的青石小路上。

    他没有打灯笼,一路踏着月光而行。

    只是没走多远,就见一串灯笼自前方飘然而至。

    走近了才见到灯笼上的“金城”二字,想来这是遇到金城公主萧玉蓉了。

    想来杨华是金城公主钦点的驸马,昨晚杨华“遇刺”,现在仍生死不明,在这里遇到萧玉蓉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在想,去找潘铎之前不如先去看看杨华怎么样了。

    正想到这里,突听前面传来了一个女子泼辣的呵斥声:“喂!前面挡路的是不是眼睛瞎了,没看见我们长公主的灯笼吗?赶紧让开!”

    萧宇不愿与女子计较,闪身站到了一旁,给他们让出路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责备道:“春奴,休要在此放肆,这里是我阿姊府上,并非咱们家里,对人莫要无礼,快去道歉。”

    那是金城公主萧玉蓉的声音,只是那软糯的声音中充满了疲累。

    “哼,长公主就是对下人们太好了,要不怎么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踩到主子的头上拉屎撒尿呢?”

    “休要胡言,春奴,向人道歉。”

    那个叫春奴的婢女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就在萧宇身前过去了。

    萧宇微微皱皱眉。

    但另外一盏灯笼突然在他跟前停下了。

    红彤彤的灯光在映出了他的面容的同时,也映出了萧玉蓉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

    萧玉蓉朱唇微微张了一下,一脸惊讶之后,赶忙福身行礼。

    “兄长!”

    原本出言不逊的女仆“啊”了一声,便也没再说话。

    萧宇并不去理会那个冒犯自己的女仆,只是一脸温和地望着萧玉蓉:“公主是来看杨将军的吧!”

    萧玉蓉默默点头,她的鼻子抽了抽,努力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

    萧宇见状不禁叹了口气:“我正是去看杨将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杨郎……杨郎他伤得很重,至今还没醒来,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该用的汤药、金创药都用上了,也施过针,都说凶险,能不能走过这鬼门关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萧玉蓉说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抽泣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这让萧宇看得有些心酸,他也只得拍了拍萧玉蓉的肩膀。

    “公主莫哭了,杨将军半生坎坷,如今弃暗投明,入我南朝正当宏图大展,怎会因小小刺客而毁去半生气运?我相信杨将军一定会挺过来的,我家玉蓉妹子还要他做咱的乘龙快婿呢?”

    萧玉蓉一脸感激,使劲点点头。

    “借兄长吉言,杨郎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

    “带我去看看杨将军吧!”

    “兄长请!”

    在萧玉蓉一行的指引下,萧宇再次来到了杨华独居的那座小院。

    走到门前,萧宇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依稀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只是觉得那几个护院真是死得不值。

    迈进院门,就见屋内灯火通明,与昨晚的凄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在的门前多了几个家丁护院,四合院内,三个白须老者正在月下窃窃私语,看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了吧!

    有太医见到金城公主去而复返,赶忙迎了过来欲问缘由。

    但这几人见到萧宇都不禁一愣。

    也就是这片刻之间,有个太医突然叫了起来:“诶,快看,这不是江夏王爷府上那个傻世子吗?老夫给他瞧过病!”

    其他两个太医仔细看过之后也都纷纷称是。

    萧宇眉毛皱了皱,走到哪儿怎么都有那么多人认识自己呢?

    “老夫曾对江夏王爷断言,世子的心性能如六岁小儿一般那便是神佛保佑了,不知世子现在病情如何了,老夫可为世子再诊治诊治。”

    “我看大可不必了吧!”萧宇咧着嘴笑了笑。

    “怎可如此讳疾忌医!”

    那位太医一认真起来,似乎就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他捋着全白的山羊胡子,硬要为萧宇瞧病。

    萧玉蓉面露悲色,无奈地摇摇头:“兄长此次专为探望杨郎而来,各位阿翁就不要捣乱了,若要给兄长瞧病,来日方长吧!”

    “捣乱?怎是捣乱?”

    那位认真的太医一脸不满,似乎也顾不得对方皇亲国戚的身份。

    直到另外两位太医拉了拉他,指了指杨华的房间,他方才作罢。

    萧玉蓉不动声色地对萧宇使了个眼色,萧宇会意,这才往屋里走。

    萧玉蓉的几个家仆就那么守在门前,不让任何人走近。

    萧宇一进门就摇了摇头:“那些太医认真起来真是可怕……”

    “人家是郎中,给人瞧病的怎能不认真呢?”萧玉婉淡淡一笑,但想起杨华生死未卜,她的笑容又很快消失了。

    两人来到屏风后面的床榻前。

    杨华面白如纸,双目紧闭,正躺在榻上,他的双眉总是微微皱着,眼皮也总在微微跳动。

    而床榻周围都是一片狼藉,几个染血的水盆和数不清的绷带散乱地放着,还有一些没喝完却冷掉了的汤药。

    总之,整个屋子都弥漫在一种药草和血腥融合的奇怪气味之中。

    萧宇站在榻前望了杨华许久。

    萧玉蓉为她未来的夫婿盖了盖被褥。

    不多时,萧宇正要告辞离开,却突然听到杨华咳嗽了两声。

    萧玉蓉赶忙俯身去看,而杨华就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起初无神而迷茫,直到看到萧宇才突然多了几分亮光,他挣扎了两下,似乎想要坐起来。

    萧玉蓉见状,赶忙安抚他不要乱动,又起身要到屏风外要去喊太医。

    “公主莫喊太医了……”萧华无力地说道。

    萧玉蓉微微愣了下,便点头回到榻前。

    “呵呵……让公主担心了,末将深感不安……”

    “杨郎,那时到底怎么回事?”

    杨华不语,只是默默摇摇头。

    萧玉蓉见杨华不说话,眼中带着些许的悲戚。

    又过了一会儿,杨华才对萧玉蓉说:“公主,末将自觉与江夏王世子投缘,想单独与世子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可,当然可。”萧玉蓉缓缓答道,她看向站在一旁的萧宇,清澈眼底似有复杂心情。

    萧宇冲萧玉蓉点点头:“公主放心,我会看好杨将军的,若有事,我马上叫公主进来。”

    萧玉婉轻叹一声,她再看了一眼杨华,眼中虽然不舍,但她还是出去了。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又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

    孤灯之下,两人默然无语,对望了许久。

    片刻之后,萧宇说道:“杨华,无论什么人问,你只说被人偷袭,不知刺客是何来历便可。”

    杨华并不回应,只是低声问道:“她还好吧!”

    “嗯,她还好,她应该已经脱身了,如果你想问她现在在哪儿,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但这个回答让你最满意,是吗?”

    杨华笑了笑,他双眼向上望着房梁,一脸怅然。

    “杨华,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为别的,为你自己!北朝的那个杨华已经死了,在她胡仙真的心里也已经死了,你们两不相欠了,明白吗?”

    “原本我已做好了求死的准备,能在仙真面前死去,我心愿已足。”

    “但你没死!杨华,我也不会让你死,你是个值得敬佩的英雄,堂堂男子汉,何必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后半生你要为自己而活。”

    杨华眼露鄙夷:“杨华心如死灰?你想说什么?”

    “你可喜欢金城公主,我南朝最尊贵的长公主!”

    “为什么要问她?”

    “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儿时的她并不乖巧懂事,甚至娇纵跋扈,我甚至很讨厌她,但她现在变了,或许经历的事情多了才让她变了,她待人很好,心肠也很软,或许她总是被人欺负,但她懂得惜福,她珍惜自己的生活,珍惜自己的爱人,她会成为每个南朝男子最想拥有的贤内助,她会支持她的爱人去建功立业,大展抱负!”

    “小王爷,您是在为金城公主做说客?”

    “她没让我做说客,我只是觉得我萧家的姑娘不错,别让你委屈了她!你若让我阿妹受一点儿委屈,我这做兄长的饶不了你!”

    杨华脸上闪过一丝讥笑:“呵呵……她的兄长不是庐陵王吗?庐陵王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死在了你们当今皇帝的手里,呵呵……”

    “她姓萧,我也姓萧,她喊我一声兄长,我就要尽一个兄长的义务!杨华!胡仙真到底何等之人你会不知?像你这样的男子,做他榻上之宾,在北朝到底还有多少?她的心里除了权利和天下,还有其他的吗?若你无用,她抛弃你如扔一块抹布!你可要想明白!”

    杨华闭上眼,默默摇摇头:“小王爷请回吧!末将累了,不愿想这些。”

    萧宇胸廓激烈起伏着,他虽然劝说杨华忘记胡仙真。

    但在他的心里,那媚骨天成的北朝太后何尝不是那个致命的诱惑?

    昨晚的一夜云雨,他的童子之身到底给了谁,恐怕他自己说不清楚。

    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那位北朝太后要慢慢蚕食他的手段的开始。

    “那就打搅杨将军休息了,只望杨将军早日康复。”

    说罢,萧宇转身离去。

    萧宇背后,杨华咧嘴苦笑,绝美容颜变得扭曲异常,但他努力不去发出一点儿声音。

    走到门前,萧玉蓉一脸探求地望向了他。

    萧宇拍了拍少女那瘦削的肩膀,留给她一个兄长才有的坚定微笑,便只身离开了。

    走在孤寂的路上,萧宇的心思却依旧在杨华和胡仙真身上,或许自己与这两人,尤其是那北国太后的羁绊仍在继续。

    一路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长公主府的正厅,若无事应当在这里能找到潘铎。

    但还没走到院门,就听到一阵骚乱的声响。

    萧宇正在好奇,就见到几个护院正搬着梯子从他面前匆匆经过。

    “这是怎么了?”萧宇问道。

    一个下人认识萧宇,赶忙答道:“回小王爷,我家驸马一时想不开跑屋顶上去了!”

    “啊!跑屋顶上干什么?”

    这会儿没人应答,那个下人早随着同伴一溜烟地跑了。

    萧宇觉得事态不对,也赶忙往前跑了一阵。

    就在长公主府的正堂外的院子里,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许多的人。

    一众家仆幕宾都抬着头往高大的屋檐上看,只见一个身影一手拿着个酒壶,一手扇着刀扇,在屋顶上走钢丝一般地来回走动,那正是驸马都尉潘铎。

    他一边走一边醉醺醺地吟诵着当年曹孟德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萧宇看得真为他捏一把汗,又想起他有夜盲症,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更是为他提心吊胆。

    “驸马,快下来呀!上面危险!”突然有人如此喊道。

    这可气坏了萧宇,他看不见,你让他下来,那纯粹就是想要他主人的命啊!这种家伙该拉出去打死!

    “浑蛋,吓喊什么!你不知道他啥都看不见啊!”萧宇出言制止。

    这一喊,原本在屋檐上“走钢丝”的潘铎突然定住了,一动不动。

    随着潘铎的一动不动,下面的幕宾、家仆、护院、婢女也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萧大郎?你来啦!我正等你!”潘铎突然欣喜地喊道,“快上来,快上来陪本驸马喝酒?”

    “下来喝!”萧宇喊道。

    “那我就跳下去了!”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呼。

    萧宇赶忙出言制止:“可别,我这就上去!”

    几个护院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梯子,他们就是想不明白自家主人是怎么爬那么老高的。

    萧宇有些恐高,那就是他穿越前服役时当不了空降兵的原因,这会儿他的小腿还直打哆嗦。

    上了屋顶,他几乎是靠着屁股慢慢挪着身子往潘铎那边靠。

    “是萧大郎吗?”潘铎看不清,但他的耳朵好使。

    “是啊,马上就过来啦,你等等!”

    没想到潘铎在屋顶如履平地,“塔塔塔”几下就来到了萧宇跟前,一屁股坐下。

    “今晚的夜景真是不错啊!”潘铎赞叹道。

    萧宇皱皱眉,望头顶看去,一轮弯月恰好就在此时冲破了云层,露出一抹皎洁。

    “萧大郎,喝一口!”

    萧宇还没反应,就被潘铎灌下了几大口。

    那酒醇烈,没过多久萧宇就上了头,也轻飘飘起来。

    “萧大郎,你有才情,我不如你,第一次就是那个什么一蓑烟雨任平生把我震撼得不要不要的了,后来……那几个也马马虎虎,今晚有月有酒,酒管够,你我二人在此,再拿首诗出来。”

    “好!”萧宇满口答应。

    “那做什么诗呢?”

    “我先声明,我不会做诗,我……只是诗歌的搬运工……我看看哪个老爷爷今晚在……”

    萧宇迷迷糊糊地又给自己灌了几口酒,这东西越喝越爱喝,越喝越上头啊!

    “来,《将进酒》!”

    潘铎赶忙拍拍手,顺便向下边做了一个烘托气氛的动作!

    众目睽睽之下,萧宇拿起酒壶,歪歪扭扭地在房檐上走,看得下面的人直提心吊胆。

    他突然又猛灌了几口,酒上头了,诗也来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哈哈哈……哈哈哈……”

    萧宇狂笑不止,将手中美酒掷于夜空,化作那壮丽无际的星河。

    “好!”潘铎猛地拍手,“有谁拿笔记下来了?”

    “我记着呢!就是不知道写得对不对!”

    “好!”

    下方那些才华横溢的府上宾客也都激动地直拍手,把气氛烘托到了最为热烈。

    只是有人小声问道:那岑夫子、丹秋生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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