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分之一个心脏
衣服是去找苏沐瞳借的，高跟鞋也是借的，妆……也是她画的。井冉坐在化妆镜前，木然的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
“有点浓了。”
“你不是想混进去吗？太淡了不行的！”苏沐瞳边上妆边抱怨：“你白天去干嘛啊？偷东西？”
“对。”
苏沐瞳吓得手一哆嗦，眼线差点画飞了：“你找死啊。被抓住怎么办？”
只要我拿到那个东西他们就不可能捉住我。井冉在心里想着，这些隐秘的东西自然不能让他人知道，所以苏沐瞳面对的只有一连串的沉默。
“抓住就抓住了。无所谓。”井冉挥开那只要给她调整妆容的手，站起来凝视着镜子里的人。
不愧是亚洲四大邪术之一，镜子里的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见着那嘴角愉悦的上扬起来，她安静地合上眼睛。
见她这个样子苏沐瞳不敢靠近，只敢偷偷问：“你怎么不高兴？”
“这件事情办不好，奶奶的病就不可能有着落。”
本来就是。一般人到了癌症转移外加大量并发症的地步，基本只有回家准备棺材这一种选择了。但井冉自认不算一般人，她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就是会比较极端，可能会让人不那么容易接受。
如果奶奶不接受怎么办？
她试了试从来都没有穿过的细高跟，很别扭的晃了晃。窈窕的身材搭配本季度最时尚的衣裙，漂亮的脸蛋描绘着精致的妆容，一切都很完美，但她阴沉木然的脸色却毁了一切。
“我走了，衣服很快就还会给你的。”
“不用那么着急……”苏沐瞳本来想说不用还了，但是话还没说完，自家的防盗门就已经悄然的关闭了。
……
白天这里要清净不少。
除了刚进门的时候被人打量了几眼之外，井冉畅通无阻的来到二楼。
好安静啊，这里白天一直这么安静吗？
不对劲。
而且那件东西也不应该放在一个人的办公室里，除非这个人的审美比较奇特。
井冉不担心这是个瓮中捉鳖的陷阱，她有一定能脱离险境的办法，唯一担心的是那件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会再次消失。
在她不长的人生里，这件事情发生过两次。最近一次是她高二的某个清晨，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浮现在她心口，然后瞬间消失了。
如果这次没拿那就不知道要再等到什么时候了。
近了近了。
它在呼唤她。
他们迫切的渴望融合，强烈的感情降临在孱弱的肉体上转挂成了一种诡异的饥饿感。仿佛多年前挖肉剔骨的痛苦又回来了一样。
她冲动的推开厚实的实木门，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四分之一心脏在男人手里缓而有力地跳动着。
她看着男人的脸，惊诧的喊出他的名字。
“严文铭？”
……
“东西就在这里，不来拿吗？”男人眉毛一挑，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井冉不敢拿。
如果严文铭叫上一群人过来围攻她说不定还能叫人安心一点，现在这副拱手相让的架势总有一种阴谋诡计的感觉。
别是某个人搞的瓮中捉鳖吧？他掌握有防止我逃脱的方法？还是“四分之一个心脏”本身就有了问题？
这几个设想一个比一个不妙。井冉开始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她察觉到办公室四周的墙壁后浮现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我被包围了。但都是普通人，拼命的话还是能逃出去的。
但是不能走。
暗红的粘液顺着男人的指尖滚落，还未落到地上便分解成黑色的颗粒消散在空气里。
它们不是凭空消失，是回归了源头，而这个源头本应该是井冉自己。
她并不知道她的眼已经红了，搭配着脸上精致的妆容看上去相当惊悚。但严文铭不为所动的颠了颠手里的东西，所作所为就像在勾引一条饥饿的流浪犬。
“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收回了。”
严文铭发誓他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就是手肘微微的一个弯曲，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又白又纤细，而且瘦，皮包骨头的那种瘦。任凭谁见了这样的手都会觉得这人干不了重活累活，更不可能杀得了人。
严文铭看向女人的冰冷又紧绷的脸，再一次唾弃起了自己当年对她的第一印象。
冰冷鲜红的舌头贴着他的掌心将四分之一个心脏圈进口里，随着喉咙的上下蠕动，那活着的肉块终于回归自己主人的体内。
严文铭全身的肌肉紧绷着，但事情的发展好像比他想象的顺利。井冉看起来没出现什么异常。
他敲了敲桌子让守在外面的人赶紧滚。如果说在心脏下肚之前这些人还有能力跟井冉一战的话，之后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他收回自己干净的仿佛如梦初醒的手，给了她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感觉，怎么样？”
“比想象的好。”她摸了摸自己左心口的位置，注意到男人隐晦的松了口气，她不明所以的挑了下眉，“你不怕我失控？”
“怕。”严文铭想起记忆中她为数不多发火的那几次，呵呵一笑，“怕也没用。怕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严文铭两手一摊：“帮你啊。”
“为什么帮我？我们就那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这是你自己以为的。”
井冉的身子微微后仰，敏锐的感到事情开始变得不对：“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很……久远的时候。”
井冉失笑道：“你不会告诉我又是前世今生那一套吧。”
这一回严文铭不说话了，井冉也笑不出来了。在她记忆里有这本事并且会管这闲事的只有一个人。
严文铭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惧，这一点是他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把人拉过来轻声地询问：“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井冉不反感他的动作，从善如流地走过去：“一开始就认识。我没直面过他，可他的名字就一直烙印在脑海。”
严文铭轻轻地点头，头皮下却在头脑风暴。
他一共重生过四次。第一次遵循原本的流程，自然而然的失败了。
第二次他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于是提前七年找到了高二时期的井冉。这个位面的井冉对很多事情一知半解，严文铭自己也一样。于是她想去查什么他就帮着一起去查，但结局依然不美好。
第三次他总结经验教训，想着可能是我上一次急躁了，这一次循序渐进的，不要给她那么大的精神刺激。或者说安安静静的做个普通人也挺好的。抱着这个想法他再一次踏进了青罕区第一中学。
而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同样出乎他的意料，这次的井冉几乎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父亲出任务失踪，却不知道这次任务是为了她自己。那次的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有点轻微的抑郁情绪，甚至不到病症的程度。这让严文铭很是惊喜，相对稳定的井冉很容易让他的预想成为现实。
事实也是如此。井冉确实在他身边安静的生活了近十年。任何光怪陆离的东西都没有侵染到他们的生活。然而在某一天董川再一次来了，在夜晚，在现实，在井冉熟睡的时候。
严文铭看着他。那一晚月亮和星星将大地照得一片惨白，董川也对他下达了再次重生的指令。
“为什么？”
高大的男人笑得很肆意，很欠揍，他说：“这个结局我不满意。我不要王子和公主顺利成婚生子的大团圆结局。”
“那你要什么结局！”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他再一次来到了那个站台。这是第二次他与失魂落魄的井冉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