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唢呐声
早在发生异变的那一刻,荀鹏举就十分识相的躲到了董璨的后面。听着耳边的低吼与黑雾簌簌的低语声,他又害怕又激动的想,董璨的能力比之前好像强了不少啊。
这自然不是他的错觉。董璨也发现自己对黑雾的掌控能力强了不止一个档。它们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再虚无缥缈,已经完全是实体了,她可以像玩橡皮泥一样塑造他们,令它们像正常的猛兽一样捕猎。
“你果然是祂!”
“新娘”双手抱拳砸下,董璨急促闪开,黑雾形成的怪物叼着荀鹏举的衣领让他扔到了史邵元它们身旁。力道不重但足够把年轻人摔成狗了。
荀鹏举吃力地支撑其身体,耳边响起的脚步声引导他抬头往上看去,两位小哥已经一左一右把他包围了。荀鹏举自然知道不是他们要害他,但四周响起的低吼声仍然激起了一身的鸡毛汗。
他记得自己师父好像可以呼唤一些孤魂野鬼作战,好像是要与它们做什么交易……他很快又沮丧起来,师父说这招太过凶险就没有教。他现在悔得肠子都是青的。
我为什么这么听话这么怠惰,学一招怎么了?折点寿怎么了?总比现在被一群怪物对着流口水要强!
史邵元推了一下痴傻了的同伴,见他还痴痴地便暗骂了一声将他挡在身后。虽说是临时组队的队友,但就让他这么死了心里会过意不去的。至于被扔过来的荀鹏举他没有多在意,这家伙跟那个奇怪的女人是一伙的,总不可能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他思考着,掌心凭空变出一把老式剃刀。刀刃表面沾满了黑亮的油污,仿佛用了十几年都未曾清洗,但刀刃闪烁的刺目冷光却时刻提醒着使用者,这绝对是一把能肆意收割他人生命的致命杀器。
这同样是史邵元在前期任务中获得的奖励,准确地说是任务结束后幸运抽奖抽中的五星级物品。它有个十分滑稽但贴切的名字:死神镰刀。对低于自身星级的生物具有即死和威慑效果。当处在特殊状态下时可触发特殊。
虽然“系统”并没有提及过星级的分类标准,但它此时散发出的煞气比什么都有说服力。此时整个刀身嗡嗡的震动着,频率之高甚至影响到了周遭的黑雾,令它荡起一圈圈细密的波纹。
史邵元惊讶的看着这奇特的现象,不禁想到,这不会就是所谓的“特殊状态”吧?
情况紧急,来不及过多思考,手肘带动前臂的力量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笔直的线条。面目全非的怪物顿在半空,身体发生了微妙的错位,随之腥臭的血从无比整齐的断口喷涌而出。
与怪物躯体一起掉落在地上的还有远处圆桌的一角,桌面上的碗筷同样随着那一击一分为二摔在地上。好像这一击无视了“距离”这一概念,当做目标的一部分被斩断了。
“吼——”随后“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跳上桌子。它穿着褴褛新郎官的喜袍,裸露出来的皮肤变成了灰白色,长有利爪的脚蹼分别从靴子和宽大的衣袖里刺出来,一条宽大长有鱼鳍的尾巴从袍子下面伸出来,而它的脸却长得极其匪夷所思。那是如同菊花花瓣一样层层叠叠整整齐齐的肉芽,它们每翻滚一次便能隐约看到下方被腐蚀了大部分的面部骨骼和肌肉。浑圆的眼球仿佛死不瞑目般的注视着面前依然保有理智的生物们。
史邵元感到一阵恶心,他马上就要挥下第二刀,但一道吟唱也同时响起了。
无法分辨那是什么旋律和语言,史邵元只能挥刀的手变得滞涩,仿佛在砍一件十分坚韧的物件。就在这停顿的功夫,怪物们再次扑上来,史邵元感到胸前一紧,一道庄严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无生之地!”
话音刚落,一道领域无声地展开,以他们为半径十米之内的地方,所有活着的生物被远远地跑向外面,只有新郎官站在圆桌上冷冷的与他们对视。
彭辉看到他还在丝毫不感到诧异。“无生之地”的效果是将方圆十米以内的下等仆役生物排斥在外,并对其造成一定伤害,面前的这家伙显然不属于“下等仆役”。
彭辉拔出腰后插的大白狗腿准备应战,但下一刻一个巨大的球体伴随着破空声砸在“新郎”的所在之处。那是膨胀成了一团肉球的“新娘”,它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但就像四肢朝天的王八,没那么容易翻过来。
“新郎”冷眼看着面前蠕动的肥肉,一点动手帮忙的意思都没用。他脸上规律翻滚的触肢忽然一僵,齐刷刷看向“肉球”飞来的方向。那女人从黑雾中行走出来,同时浮现出来的还有一个硕大的狗头。那狗头一半腐烂的千疮百孔,另一半完全是白骨,森白的利齿参差不齐,牙缝里夹杂着或黄或红或白的肉丝,巨大的身躯则完全融化于黑雾里。
“新郎”的触肢互相击打,发出一串简短的音节。
董璨并未接触过这套生僻的语言,但她却轻易地理解了那音节的含义。
“奏乐。”他说的是。
董璨本能的张开领域,不仅是黑雾,死去宾客的血肉和骨头也一并飞舞起来在她面前形成一圈坚不可摧的屏障。但是下一刻,一道既富有韵律节奏感十足的穿过层层屏障刺入她的脑膜。如同一个榔头砸下,痛苦之余更多的是眩晕,让她昏昏欲睡。
……
荀鹏举因为突如其来的音乐抬起头来。他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脑海中蹦出一个疑问:“是谁在吹唢呐?”
这首曲子国人都很熟悉,这是著名的唢呐曲目《百鸟朝凤》,从出生吹到头七的名曲。能听得出演奏者的水平极高,每一种鸟叫都极富特色,仿佛真的有成百上千的鸟儿飞过。
只是声音的来源有点不对头。声音是从上传下来的,虽然隔了一层天花板但音乐的强度丝毫没有减弱,就好像有人蹲在他们头顶演奏。
彭辉放下星星状的别针和史邵元茫然的看向周围。刚刚还狂暴的宾客们纷纷停止了行动,没脸没皮的脸上染上了些许茫然,他们齐齐的看向头顶,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徘徊,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站在桌子上的新郎也茫然了一瞬,然后一头栽倒地上。
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受唢呐声的影响,脑海中塞满了疑问。
而在这迷茫的宁静中一道尖锐的笑声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