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停尸间的异常
人民医院儿科病房。
蜷缩在陪护床上的陆子宁惊醒了,他又听到了那歌声。
他猛地起身。租金为五元一周的简易陪护床发出一声惨叫,惊醒了隔壁床的家长。
“我去……”陆子宁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下,“上个厕所。”
和孩子一起睡在床上的妻子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含糊道:“早点回来啊。”便又睡了过去。
陆子宁头重脚轻的往外走。耳边不断地有潺潺的流水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好像置身于丛林深处。他顺着溪流一路向上,仿佛尽头有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存在。
他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地踢到了病床腿上,剧痛刺进他的脑髓,令他的意识清明了一点。但耳边的歌声依然没有停止。
他掏了掏耳朵,看着病房外洁白走廊的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该死,我居然出现幻觉了?得联系连漪。她说过如果再听到歌声就要联系她,我们一起去……
等等,我为什么要听她的?她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从一个陌生人的指挥?说不定她就是引诱我步入陷阱的凶手,她甚至想剖开我的肚子……
一个又一个恶意的念头像发酵的沼气穿透层层阻碍冒上来,他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凌晨两点,完成了大部分工作的护士也在护士站打起了瞌睡。偶尔能听见肺炎的孩子在咳嗽,年轻的母亲拖着鞋出来打水。
通往电梯和楼梯的正门与侧门都被护士用锁锁起来了,只有一个逃生通道简单地用插销关死了。本来是为了方便出现危急情况能及时疏散,没想到便宜了陆子宁。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陆子宁抬起头。天花板上空无一物,既没有蟑螂也没有蜘蛛,更没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小动物。他掏了掏耳朵,耳边的声音时大时小,忽远忽近,偶尔还伴随着昆虫穿过草丛的声音。甚至他还会感到小腿突发的刺痛,好像被长有利齿的草叶割伤了……
我在往山下走……陆子宁意识不清地想着。
慢慢的,他注意到两侧丛林骇人的茂盛。许多都是他所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它们弯弯曲曲的,要么向上争夺者为数不多的阳光,要么铺满地面去吃残羹冷炙,或者攀附在其他枝条或树干上盗窃邻居的营养。
老鼠们从茂盛的植物见飞快穿过,蜘蛛拉着蛛丝从整棵树跳到那棵树,叫不出名字的飞虫呼啸着从他耳边飞过,天空看不到全貌的巨大生物拍打着翅膀掠过,仿佛置身于恐龙时代的原始丛林。
陆子宁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他发现它们面对的都是同一个方向。
……
刚才,太平间收进来一具尸体。从神经内科病房送来的,死因是常见的心衰。
一个人去世后,遗体很少立即火化,一般来说会在太平间停放上两三天。一方面原因是给予后人充足的时间安排丧葬仪式,另一方面还要确定死者不是假死,然后才火化,下葬。
通常来说从神经内科来的,家属都表现得还算平静。他们多数都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准备。更残酷点说,他们早就等这一天了。家属们在悲伤之余更多的是尘埃落地释然和从泥潭里拔身而出的解脱。
席元德送走了三个听他讲完思想卫生课程的实习生,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重新看他的武侠小说。
一页还没看到底,他忽然听到停尸间里传出“嘣”的一声闷响。
他吓了一跳。这种类似于气球胀破的声音令他浮想联翩。尸爆?可是停尸间理应不存在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更不用说他刚从那里出来不久。
在声音过后是一连串的窸窣声,好像有什么在停尸间的地面爬动。
蟑螂?老鼠?都不可能,他们每天都会打扫消毒,污水污物都会进行无害化处理,不可能有害虫的。
他想起前两天莫名其妙晕倒在地下停车场出入口的男人,以及为了友人来往两次的神秘姑娘,心里忽然一阵发毛。但多年的太平间保安经验没给他带来别的,大胆和坚定地唯物主义信仰算是坚实的印在dna里了。
席元德侧头看了眼监控。愕然发现监控镜头前居然一片漆黑。不对,只有长条状的东西遮住了镜头,它们像蛇一样在爬动、收紧,最后彻底的遮挡住了镜头。席元德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蛇?这么多蛇从哪里来的?
他抱着满腔的疑惑,小心地趴在停尸间的门上倾听。
真的有东西从门上爬过。不仅有爬动声。而且还有重物接连不断的从空中掉落的声音,像果实从树上掉落,密集的像雨滴一样。
席元德心中警铃大作。他活了六十多年,扛过枪,跳过海,看得了太平间,查的了地铁安检,自诩见过大风大浪,但此时停尸间内的情况他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来。
他想起昨天那个叫连漪的女孩子说过的话,有问题就联系她。果然出问题了,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还是停尸间的异常根本就是和她有关?
这种情况下他绝不敢贸然进去。就不说别的了,单是两条蛇就足够要他老命。席元德掏出手机,决定先向上级报告。
起先是漫长的振铃,然后撕拉一声,接通了。席元德愣了一下,简洁的汇报道:“我是老席。停尸间里有紧急情况,好像有野生动物在里面爬。监控摄像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喂?有人在吗?”
话筒里一片静谧。就在席元德认为对方不会有回音了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好像这人被关在密不透风的纸盒子里,一说话嗡嗡的震动:“树已发芽。养料在哪?”
“养料?什么养料?”席元德警惕起来。
“植物的,养料。”
席元德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这绝不可能是金大,金垃这种东西。
“你是什么人?停尸间那些东西是你们投进来的?”他质问道。
这一次回答他的不再是正常的语言,而是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声音。如果只是单纯的噪音席元德还可以钉住,可这些声音直接转化成了生理上的不适反映在肉体上。
席元德感到脑子发木,无法集中精神。话筒里还能听到对方在不停地絮叨着:“养料、养料、养料、养料、养料、养料、养料、养料……”
在一片错乱的思绪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在脑海中响起:“……假如太平间发生了什么异常……请及时联系我……”
救救我救救我……
席元德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打开手机通讯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