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深情最无情，绝情最多情（二合一已改）
辽国公府。
邢泽浑不在意的放下递上来的情报，兴致乏乏。
说到底还是不如亲眼目睹“好大一张床”的刺激性来的大，林噙霜有过，但罪不至此，终究是没有撕破脸皮。
林噙霜这边一哭，那边墨兰就被招了来，墨兰又给长枫递了信，娘仨围着盛纮那个哭那个求啊！
只可惜，盛纮这次的决心很坚定，没有被轻易动摇。
以前的他，可以“以爱之名”宠着惯着林噙霜，各种不作为，甚至放纵林噙霜，任由王大娘子沦为整个扬州的笑话，任由盛家尊卑颠倒、婆媳不和。
是真的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或许有。
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盛纮想做既得利益者。
没有人想头上被人压着，邕王如此，盛纮亦如此。
只是盛纮没有邕王那么大的野心，他的视线只落在盛家这一亩三分地上。
生母的遭遇，已经成为盛纮的羁绊和阴影，令他缺乏安全感，极度渴望掌握盛家的话语权。
即便嫡母盛老太太颇为慈爱明理，可到底不是亲娘，总隔着那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让盛纮感觉受到掣肘。
而林噙霜的出现，很好的化解了盛纮的困境。
扶起一个林噙霜，盛老太太和王大娘子就永远不可能和睦，盛老太太理亏避事，王大娘子又斗不过林噙霜，压在盛纮头顶上的两座山，就这样轻松被解决。
而林噙霜又对盛纮百依百顺，这样既能让盛纮享受到跟王大娘子迥异的软语温言，又可以让盛纮安枕无忧的做盛家的扛把子主君。
至于王大娘子和盛老太太什么感受，有句俗话描述的很贴切: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人就永远感受不到疼。
譬如此刻，事态威胁到自身的根本利益了，即便刀锋离得还有八百丈远，盛纮却敏锐的察觉到危险，马不停蹄就要把潜在的威胁消除。
刀还没落下来，他就觉得疼了，可见还是很机灵的。
以前的不机灵，都只是不想机灵罢了。
反正最大的坏人不是他，最多的好处他来拿。
如今盛家起来了，王家落寞了，王家惹出来的一堆事更让王大娘子支棱不起来，而盛老太太不贪权又经过了多年的验证，林噙霜现在除了日常提供情绪价值，对于盛纮的作用已经大打折扣。
何况能提供情绪价值的又不止林噙霜一个，卫小娘同样也是可以的。
所以在面对事业和爱情的艰难抉择时，盛纮毫不艰难的选择了事业。
不仅仅是林噙霜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受到背叛，更是因为前途从始至终都是盛纮心里的第一位。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忙慌的在扬州就把管家权还给王大娘子。
擢升是要名的。
名声不好就很难被提拔。
而王大娘子也没辜负盛纮的期望，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狠狠出了一口憋屈，扬眉吐气一番，打破了“整个扬州的笑话”，盛纮才得以顺利升任京官。
此时恰如彼时。
为了不影响仕途，盛纮又要把林噙霜发到庄子上去。
毕竟一个被窝睡了那么多年，还养育了一对儿女，要说丁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相较于光明的前途，这点感情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不过盛纮还是很贴心的把“打发”换成了“暂避风头”。
就这么一变，长枫和墨兰心中仍是忿忿，却也觉得好接受了许多。
可林小娘多机灵呐！
说得好听是暂避风头，可实际上跟贬官外放有什么区别？
离开容易回来难啊！
一旦淡出了视线，时间久了难免会被忘却，缺少朝夕相处，感情很容易就淡了！
即便是后世手机网络那么发达的年代，异地恋都不免岌岌可危，更何况是现在？更何况家里还有别的狐狸精？
况且她一双儿女都在府里，没了她，这全家上下，谁又会真心为她的儿子女儿操心前途？
嗯……
红狼会。
红狼是真的会。
抓住林噙霜对墨兰长枫的疼爱，似劝解似威胁一般告诉她:
你做的事，全家都知道，国公府也知道，你要是不去避风头，墨兰和长枫才是没有前途！
林噙霜一下子蔫了。
是啊，前途都没了，还操什么心呢？
尤其是长枫，本来跟大姐夫关系不错，前途一片光明，可因为交友不慎，又被她撺掇，如今渐行渐远。
想想今年就要下场初试的长枫，想想因为她的一念之差而落后如兰和明兰一大步的墨兰，林噙霜此时只有无限的悔恨。
恨自己瞎折腾，不仅没落了好儿，反倒把大好局面坏个干净，甚至连自己都要给赔出去。
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当然也只是后悔的想想。
就当时国公府和盛家的危机，劝林噙霜以不变应万变，甚至像卫小娘那样坚定追随国公府的脚步，她都觉得那是在害她！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噙霜和盛纮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盛纮有生母被害的阴影，林噙霜也有被抄家破门的梦魇，两个人都缺乏安全感，居安思危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一旦有风吹草动，最容易成为惊弓之鸟。
林噙霜典卖产业是如此，盛纮要把她发到庄子上也是如此。
好在事态并不严重至斯，当着儿女的面儿，盛纮也不愿意做的那么绝情，随即又对林噙霜百般安慰。
《我也是为你和孩子好》《要的就是一个态度》《只是避避风头，过段时间消了气就能回来》《我这么爱你，怎么会忘了你呢》《林栖阁会一直给你留着》……
吧啦吧啦吧啦一大堆，让墨兰和长枫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暂避风头，又不是不回来了，对吧？
林噙霜眼见无望，也不挣扎了，无奈接受了这个结果。
盛纮能果断放弃她，她却不能放弃盛纮，墨兰、长枫乃至她自己，都还要靠盛纮。
盛纮得偿所愿了，一身轻松的去往葳蕤轩，留下娘仨互诉衷肠。
林噙霜嘱咐墨兰韬光养晦，千万不要给葳蕤轩留下话柄，免得凭白受苦。
又嘱咐长枫努力读书，只要有了功名，哪怕葳蕤轩和寿安堂再不愿，也不能阻止她这个生母回来。
长枫和墨兰流着眼泪重重点头，保证一定听从娘的吩咐，早日把娘接回来。
嘱咐完了一双儿女，林噙霜又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王若弗，且先让你得意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妾室穷！
王大娘子:？？？
关我屁……哦，确实关我事，心腹大患没了呀！
王大娘子当时就憋不住笑了！
哈哈大笑，开怀畅笑，捧腹欢笑，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外加七百二十度后空翻肆意狂笑！
笑的掉凳，掉凳也笑，盛纮都看不下去了。
“你至于吗？”
“你不懂！”
盛纮不懂王大娘子心里的苦，就像凶手不懂被害者的痛。
不能感同身受王大娘子的苦，故而也不能感受王大娘子大仇得报一雪前耻后的痛快。
王大娘子倍儿爽，盛纮却只觉得吵闹，起身去寿安堂向盛老太太禀告一声。
盛老太太十分讶然，表示自己老了，不理解年轻人的潮流，但选择尊重。
“你是一家之主，盛家的荣辱兴衰系于一身，你有此思量也是对的，让林小娘去避避风头也好，免得你夹在中间，夫妻难做，翁婿也难做。”
盛老太太还是有城府，不像王大娘子那般喜形于色，把盛纮高高捧起，句句都为盛纮考虑，让盛纮心里很是熨帖，心中的一丝郁气一扫而空。
王大娘子魔怔的有些渗人，葳蕤轩是回不去了，盛纮离开寿安堂便去寻了卫小娘。
卫～小娘！
众所周知，清高的时候能把自己清高到死。
可一旦想通了，放下身段也能泡得一手好茶。
《啊？不会吧？林小娘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林小娘聪慧，不像我，只会笨笨傻傻的守着主君》、《主君心里定是难过极了》、《主君如此以德报怨，可真是让人感动》、《主君也是为整个盛家考虑，孩子们懂事，肯定会理解的》、《林小娘娇贵惯了，庄子不比府里，求主君开恩，让林小娘多带些东西吧》……
盛纮被哄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连连夸赞卫小娘仗义，而林噙霜的离府避风头待遇又提高了几分。
可是盛纮没出，卫小娘也没出，王大娘子和盛老太太更不可能出，那高出来的待遇谁提供呢？
自然是林栖阁本身提供。
离府当日，盛纮照常上衙，盛老太太惯不理会内宅之事，所以都没有出现。
王大娘子本着看好戏的心态去了，但是眼瞧着那娘仨依依不舍的样子，落井下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可能看到昔日大敌如此落魄的一面，王大娘子依旧觉得很爽。
尤其是，林噙霜破天荒的向她低了头，求她照拂墨兰长枫后，爽感更是爆棚，于是便痛快的应承了。
她跟林噙霜有仇怨不假，平时看不惯墨兰那番做派也是真，但在大局方面，还是不乏身为大娘子的觉悟。
“他们既姓了盛，我自然是要认的，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儿教导他们。”
若是放在以往，林噙霜说什么也要刺王大娘子几句，可是现在，千言万语的不甘也只是浓缩成了一句话:
“多谢大娘子。”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对手，这句话放在王大娘子和林噙霜身上很合适。
嗯……单方面合适。
因为王大娘子的情商智商总是断断续续，不如林噙霜连贯。
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林噙霜可谓是把王大娘子摸的透透儿的，她太知道王大娘子的弱点在哪了！
心善！
作为正牌儿大娘子，被一个妾室欺压多年，却仍旧只是想正大光明的抓住把柄发卖，而不是用些下作阴毒的手段干脆利落的毁掉。
讲真，以前林噙霜对此是很鄙夷的。
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若她是大娘子，绝对不会像王若弗这样容忍贱人在头上嚣张！
别说有无数种法子惩治妾室，她甚至可以做到不让任何一个庶出子女降生！
就是这么自信！
自信+盛纮的有意放纵+王大娘子的心善，才造就了盛家宠妾灭妻的局面，所以林噙霜很不把王大娘子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
林噙霜以前有多鄙夷，现在就有多庆幸。
心善好啊！
心善就不会害墨兰和长枫，更不会趁她病要她命。
只要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待到他日，定将荣耀归来！
林噙霜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王大娘子可不知道面前的林噙霜还有这等复杂的心绪，她只觉得爽，似痛饮一壶冷酒般快活。
眼睁睁看着林噙霜落魄，她快活。
眼睁睁看着林噙霜低头，她快活。
眼睁睁看着林噙霜离府，她……似乎有点不那么快活了。
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常言道，恨比爱更持久。
王大娘子和林噙霜斗了十几年，互相早已把彼此刻进了骨子里，如今林噙霜骤然离去，竟让王大娘子觉得心里一阵空虚！
王若予死了，王家离京回老家了，现在连林噙霜这个对头也没了，放眼望去，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以至于王大娘子和心腹刘妈妈说起时，特别不自信的问道:“我食不食油饼？”
刘妈妈果断摇头。
刘妈妈很清楚，王大娘子这不是病，而是不落忍，跟王若予死时那般痛哭是一样的。
她家大娘子，嘴上口口声声“林栖阁小贱人”，毕生梦想是“发卖林噙霜”，可真到有机会实现的时候，不用别人说，自个儿就先开始心软了。
跟主君可谓是两个极端。
一个看似深情，实则最无情，宠到骨子里的妾室说弃就弃，半点不犹豫。
一个看似绝情，实则最多情，连对头都留有三分情义。
此后几天，王大娘子一直都是怏怏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让盛老太太也倍感意外。
思忖一番仍不得其法，直到卫小娘说起，盛老太太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高手寂寞了啊！
无妨，给她找点事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