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会议从申正一直开到亥时,持续将近三个时辰,因发散性极强,故而议题越议越多,把一群老头搞的皆是疲惫不已,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官家年迈且多病,却也坚持了下来,虽面带乏累之色,眼神却是分外明亮。
拿开疆拓土雪耻灭敌来考验皇帝?
哪个皇帝能禁得住这种诱惑!
千秋功业在招手,有木有啊有木有~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老皇帝是身累心不累,还把邢泽给单独留下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弘毅,你非燕雀,乃鸿鹄也!”
“千里凌云之志,弘毅,你可是给了朕和诸位相公一个大大的惊喜!”
“上京,辽东,党项逆臣……朕没有儿子又何妨?弘毅,朕有卿,没有儿子又何妨!”
赵官家絮絮叨叨的,前言不搭后语,但邢泽却听的明白。
这是憋屈狠了!
北方契丹和西北党项犹如悬颈之剑,无时无刻不在给予威慑。
励精图治的庆历新政失败了,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又被大臣逼着过继。
皆是大落大悲。
邢泽的出现,太行军的崛起,又何尝不是给予了赵官家新的希望?
老皇帝给予邢泽优待,更像是在弥补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他,面对范文正公、韩大相公、富大相公、欧阳相公等能臣志士接连被排挤出朝廷,各项改革被终止,是何等的灰心和无助!
为什么皇帝会对臣子感到愧疚?
因为赵官家觉得当初的邢泽就像曾经的自己。
那么朝气蓬勃!那么雄心壮志!那么不畏艰险!那么……
孤立无援!
然而更令赵官家欣慰的是,邢泽没败。
他赶走了契丹,收回了燕云,一把火将大辽烧的灰飞烟灭!
赵官家看到邢泽,就像跨越时间长河看到另一个世界成功的自己。
然而这个成功的自己,又在今天给予他更大的惊喜!
前军奔袭,深入敌腹大搞破坏。
后军筑堡,以打代练稳进蚕食。
强化水师,先打契丹后围女真。
节度北迁,农林渔牧开发辽东。
政策倾斜,朝廷施恩抚收燕云。
平定北境,集中力量大兴西北。
条条策策,成竹在胸,那站在舆图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身影,处处都散发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令人折服、信服、叹服。
“弘毅,你就像晨起的太阳,蓄势待发,而朕已经是垂暮的夕阳。”
赵官家如此说道。
“大宋是朕的,是相公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
邢泽霍然抬头,目光愕然。
卧擦嘞?
就说皇帝没有简单的吧!
中午在盛家才说过的话,下午老皇帝就知道了。
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许是难得见到武德充沛的忠勇郡公如此可爱的一面,赵官家不禁发笑。
“是不是疑惑朕如何得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自有道理,臣不敢置喙。”
邢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连连摇头。
疑惑个鬼呦!
不就是皇城司嘛,谁不知道。
也就是燕云路的重心不对内,不然吴老六分分钟让大宋见识到什么叫谍中碟中谍!
邢泽不明白的是,老皇帝如今看来也是个有些手段的,怎么就在电视剧里活的那么草率?
荣妃开宫门……多大脸呐!
“朕无意探听卿之秘辛。”赵官家解释道。
邢泽点头。
啊对对对!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赵官家察觉到了邢泽的敷衍,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被怀疑的怒火:“朕乃君子,持正守身,不屑此等阴谋伎俩!”
邢泽继续点头。
啊是是是!你是君子,你不屑阴谋伎俩!
有杀器不用,难怪活的那么草率,活该被叛军……
“啊疼疼疼!陛下!陛下,错了!”
“谁错了?”
“臣错了!陛下轻点!轻点~快掉了!”
郡公大人能屈能伸,知道自己被抓到开小差,立马就开口求饶。
赵官家顿时心情舒畅,“哼”了一声放开了手。
“嘶~”
邢泽倒吸凉气揉着耳朵,心里这个无语。
视若子侄,视若!
不是真的!
您可是皇帝,一国之君!
怎么还对臣子动手动脚的?
揪耳朵……成何体统,亏也干得出来!
差点让本郡公梦回被爹娘支配的童年。
“也就是你!”赵官家虚点邢泽,“胆敢在朕说话时三心二意,朕已是轻饶,换做别人,朕非得打他七八十板子不可!”
邢泽揉着耳朵小声哔哔:“嘴强王者,先打老包一个康康?”
“嘟嘟囔囔说什么?”
“陛下皇恩浩荡,臣有愧!”
“知道就好!”
赵官家表情忽然严肃。
“朕希望,这是你此生最痛,再无其他伤噩灾病,弘毅。”
“弘毅在!”
“胜败乃兵家常事,疆场凶险,你要好好……好好活着,平平安安回来!”
赵官家没有问邢泽有多大把握,没有要求必胜,甚至抛开了胜负得失,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邢泽不得不承认,“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吝高官厚禄,不惜贵爵珍勋,用人不疑,还特别关爱员工,若是有这样的领导,不自觉多加两个小时的班都对不起这份工作!
“陛下莫要小看臣!”
邢泽长身而立朗声道。
“弘毅此去,不仅要平平安安回来,还要再建不世之功,为陛下打下大大的疆土,将我大宋边界扩到契丹人的上京城!”
“好!”
赵官家命人送上酒来,亲自斟上两盏,一盏递给邢泽,一盏自己端起。
“朕不便宫外行走,便在此为你以酒饯行,弘毅,此去平安,建功立业!”
“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邢泽脱口而出。
咦?
感觉好像在哪里说过?
……
邢泽出得宫来,等在外面的罗庆赶忙迎上前去。
“大人,韩相公在等。”
“好。”
邢泽点点头,朝着韩家马车走去。
韩章撩开舆帘,没让邢泽上车。
“你也累了,天亮还要启程,就几句话,不必费事了。”
邢泽点点头,恭敬聆听。
“若有把握,尽管施为,老夫以身家性命保汝后方无虞。”
“若无把握,便保全力量以待他时,莫要争一时之气。”
“无论胜败进退,弘毅,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