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药师踏寻逢武人 沚水衔玉上金城
虽然昨天起了好大的动静,只是没有人晓得是了,但那华袍男子还是要就诊的。
这春风堂建在了高地,也是有好处的,城中显眼不说,这名份就让富贵人家多光顾,就是平常的小病小痛也要来找他。而真正病了的人却给不起钱,不过他没办法,发善心也不能让自己吃亏啊。那些富人来堂中扔钱来的,男子也不会好心提醒,人家本就是来炫富的,自己不识好歹,让自己招了麻烦可不得了。
灵药与草药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天地灵气蕴养而生的,草药只可解凡间之病,灵药却还有过剩之效,更有一些上乘的术士,能将诸多灵药其精浓于一粒药丸之中,更可延年益寿的神奇之效,一粒就要好几寸金才可买到一般的品质。
命阳……命阳……茅燊无聊地望着手里的书,这三境与四境的坎是真难走,资质一般者,算了机缘奇遇进去,也在中三境徘徊,明心与念神之隔,便如天与地之间,没有千百载岁月,又怎能到那般境地。当然,浩然天下万万载,总有些许个例……
听得有脚步声来了,茅燊抬头;“姑娘哪里不适,看病还是抓药。”
女子披着黑斗篷,一张脸却得格外精致,怀里抱着小女孩,而小女孩似睡着一般,脸靠在女子肩上,不去正眼望人。
茅燊皱眉,倒不是因为女子他不认识,而是在这大白天的,却如此穿着,很难不让人疑惑。
这女子自然就是朱诺,她看了男子一眼,那要到嘴边的话就停了下来,稍愣一下:“看病……”
茅燊看了看她:“姑娘是头痛还是肚子痛,一般病症的话请去别处,在我这里可能要费些大钱。”
朱诺摆出几个银子,又望了望小女孩:“她。”
茅燊便又抬头望了眼:“行吧,姑娘里面来。”
朱诺走了进去,同时又将神识悄悄外放,而隔如此近,男子都发觉不了,而观周围无动静,女子便皱眉。
茅燊还自顾说着:“稍等我去热一些水来,天气冷了,影响摸脉,还顺便可以暖一暖身子。”
朱诺在凳子上坐下,将小女孩扶正,口里说着:“这么大一座堂,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茅燊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有一些打下手的人,爱瞌睡,现在还没到,毕章天冷了嘛,我都不想开门的。”
朱诺晃一晃小女孩,小女孩便迷迷糊糊睁开眼:“阿朱……”
女子轻轻笑·“青儿别睡了,你都快睡五个时辰了。”
小女孩把脸埋进女子腰中:“可是好困,现在还是早上吧。”
朱诺转头出门去看天:“太阳倒是升起没多久,但北方的初春时节,天亮得晚啊,现在快巳时了。”
小女孩便不赖性子,乖乖地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
朱诺抱着她的脸又望着她的眼睛,可还是没撑住多久。
茅燊端了水盆来,边走边说着:“兑了些冷水,不是很烫,若是还没洗脸的话,我再去取一些来。”
朱诺下意识点头:“哦……多谢……”
茅燊看了看刚睡醒的小女孩,便又转身去了。
朱诺沉默了,杨武宝能看出来,她自然也能。男子全身上下的灵气极其浓郁,但是太柔和太柔和了,这也如他的性格一样。堂堂法象境的仙师,却和一个不经世事的孩童一般,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朱诺抬眼望向男子,墙壁隔绝不了她的视线,她清晰地看到男子体内的周天气脉,灵海之中如流水一般的灵气,丹田处有九个气府,生生不息一般游动。此刻仅是法象,就如此灵蕴,若是到了四境命阳,必能引起一方之乱。
想到这里,朱诺闭了闭眼,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稀奇,还敢一个人。
若是以他做鼎炉,修为便能日渐飞进,可朱诺却一点念想也无,首先她可不是那般随便的女子,再者,这些东西可是邪魔歪道,哪晓得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朱诺伸出手,伸进水盆里试一下,然后再抓着小女孩的手浸进去,暖和的感觉传来,小女孩眨眨眼。
这就让朱诺犯了难,自己好像只是来找那武者的,可进了门却不在,本想着直接走的。可男子一句“姑娘可有不适”让她愣住,糊糊地道了句看病,这就不太好走了。
小女孩环顾四周:“阿朱,这是哪里,你在干什么呀。”
朱诺望着再次走来的男子:“给你看病……”
小女孩先一愣,随后两眼发光:“哇,他这么厉害的吗!”
朱诺不语。
茅燊又端了个水盆,或是怕烫,拿了抹布包着手,缓缓走近来,
正欲开口说话,就不小心对上了小女孩的双眼。
道是越具灵物的生灵便越能看出什么,似茅燊这样的灵气罐一看上了,便是心神俱颤,手没掌稳,滚烫的水抛起,就迎面而去。
朱诺眼睛一凝,男子面前便生起一道透明的墙一般,开水碰上,被阻挡下来,又有一道风气,将要摔倒的男子托起。在男子惶恐张口时,顺势歪过小女孩的头。
而茅燊也终于是感到自己无可比拟的灵气,怔怔地望着女子,口中支支吾吾:“多……多谢……”
朱诺说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女子突如其来的天玄境已是让他足够震惊了,但男子的心神不定,连灵魂中也似乎在恐惧着。
而男子脚步始终不稳,朱诺便一直托着,她不会说抱歉的话,也不会让小女孩说,她是等着男子赶人了。
茅燊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缓了一口气,慢慢地退至墙边,伸手扶住,示意让女子放开,朱诺照做。
深吸一口气:“刚才……那是什么?”即使小女孩已经转过头去,他还是不敢正眼看。
朱诺淡言:“病。”
一听这话,惊恐中的茅燊不知怎么又想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心中生了火气,竟不害怕了。
直起身子摆摆手:“你这病我管不了,能力不精是我之错,误了姑娘期盼,又耽搁了时间,实属抱歉,姑娘且回吧。”
朱诺又愣住:“什么……意思。”
听得此言,茅燊便咬了咬牙:“姑娘……前辈,我只是个开堂卖药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还望明言,在下改过便是。”
朱诺摇摇头:“我是说,为何是你要道歉。”
茅燊提着心:“前辈找我治病,我无能,便是罪过。”
朱诺皱眉:“这个道理你听谁讲的,大济仁心是对,但不应该是你这道行该讲的吧。”
茅燊闭口,便不敢讲话了,朱诺也不知再问什么,两人就沉默。
小女孩抬头,一脸歉意的望女子:“阿朱,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朱诺拍着她的小脑袋:“不是青儿的错,是天要如此做。”
小女孩有些不明白:“天是谁,她是坏人吗?”
朱诺一愣,随即笑:“对,她是个大坏蛋,让好多的人受苦。”
“哦。”小女孩便点头,而却记在了心里。
茅燊终于又问道:“前辈是找我哥……杨武宝的吗?”
朱诺望他:“还不算太笨,讲一讲。”
茅燊犹豫半天,才开口:杨大哥从炎武国跑过来,讲了那边的事,因刺杀一人不成,反被追杀,逃到了岚池北境,这沚水城中。而那人先前是护镖的,身上披着宽大斗篷,用于藏东西。本是实力强力,却不慎落于一大局之中,毁了前程,断了后路,又无法轻易摆手,只能离乡而去……”说着顿了顿,指着女子,“这一身斗篷是主要,还有一点,就是你的实力非常强。”
朱诺皱眉:“什么话?他给你这么讲的?我可没有追杀他,我连他的行踪都不知,这次来沚水城,也是偶然所遇,他有他的原因,我也不过是问他事而已。”
茅燊不敢驳言,而这就像受言语所迫一样。
朱诺深吸一口气:“罢了,就当没见过我就是了,叨扰了,告辞。”
说着便起身,留下那几个银子,出门而去。
就在跨出门槛的时候,迎面便走来一大群人,看着衣装猜测,应该是城主府的人物。
有一衣身华丽的贵妇便与朱诺擦身而过,而朱诺就下意识地挡住小女孩的双眼,又微侧身子,让了一些空路。
不晓得那贵妇发觉没有,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步伐缓慢,身态有些优雅之意,处处透着富贵之气。
朱诺渐行渐远,倒是随贵妇一齐来的从者目光向着女子,久久回不了头,也怪女子相貌如此惹眼,又忘去了面具。
旁边有人碰了碰他们,众人才慌忙回头。
就看到贵妇半侧过身子,半边浓妆的脸向来,眼中冷意,一个身份似乎高众人一些的人便急声:“不知羞耻,掌嘴!”
众人慌忙地齐声跪下,用手猛地一抽脸,又伏地磕头。
“哼。”贵妇似乎从鼻中发出一声,抬脚进了春风堂。
朱诺自然晓得身后的事,不过她没有像小姑娘一样高兴或者害羞,依旧是冷着脸,唯有和小女孩说话时,脸上才会出现鲜有的笑容。
堂中,自朱诺一走,茅燊便瘫坐于地上,法象之上的六个境地他知道,但遇到时还是要心中胆战。
正想要缓一口气,又听了响动,抬眼便见了走进门的贵妇,眼皮一跳,想要再站起来不急了,索性直接将腿一盘,坐定了下来。
贵妇抬脚进门,转头寻找男子,便看到男子盘坐在地,眼睛微闭,在她望过去时,才缓缓睁眼。
贵妇稍一点头,便开口:“茅仙师,你这是做什么?”
茅燊一挥袖子站起来,神色平静道:“早间的气攻了心窍,正在调息正脉。”
贵妇又一点头,浅浅一点尊敬:“茅仙师也自有鸿蒙之恶,是我无知了。此间打扰,是有事。”
茅燊挥手扫去地上的水:“是何事,得了什么病。”
贵妇走得深入一些:“是我儿的攻心病又犯了,还要再向仙师求一方败火之药,当然若能根治,也可……”
茅燊皱眉:“少城主是淫火攻心,缘于泄阳补阴,这般之症,无可对诊,若非灵丹这般奇物,便补不了泄气反之处。”
贵妇却是直接问:“那问仙师,灵丹之物,何处可寻呢?若些钱财,张来即可,只向我儿一个良方。”
茅燊闲了闭眼:“灵丹奇物,并非寻常,其价值之大,你一城之力也难换一粒。何况此等之物,我也难得,只有命阳的大仙师,聚出丹火的灵气,才可堪堪炼得。”
贵妇便叹一口气:“看来是时候未到,茅仙师你先开药吧。”
茅燊便取了纸笔,挥手在写了几行字:“铁木茸二钱,阳春草三两,清心二雨,红芙蓉半钱……共计二十七只银。”
贵妇看一眼身旁之人,那人便接过方子,去药房里抓药了。
茅燊不禁转头去看了一眼,贵妇便说着:“茅仙师且放心,我手下人老实的很,不会偷抓多藏一些的。”
茅燊收回目光:“我药房里有不少珍物,我怕磕坏了些。”
贵妇又言:“如有亏损,我尽数奉还。只为了不让仙师亲自取药,这也是我个人的礼数,还望莫怪。”
“如此就行,没有什么怪罪的。”茅燊双手后背,这样说着。
这贵妇便就是此方城主夫人,叫做蒋云妍,如先前说过,那华羽的性子便是从她身上学来,只是这般平和气,仅是他茅燊为三境仙师罢了。
他也为术士这事并不是隐蔽着,连那一个平民般的老医师也晓得,自是讲了些话的。也是他的春风堂地处高地,装横豪华的原因。
等抓药的人出来了,贵妇交了银子,便又领着众人离去。
天空仅是初阳,但还是有人撑起伞,步步紧着前行。
等所有人走后,茅燊终于缓缓一口气,皱了皱眉头。当初杨武宝说他医术高明,寻常小症,手到病除,疑难杂症,也日渐回天术,这虽然讲得不假,法象之后,他便能浅浅地洗练至骨髓了。但话语之中仿佛在讲他是实力很强的术士。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将一个人手臂上的肿瘤清除污秽后,三日就摘下来了,这也让连城主府也把他当神仙一般供着,就成了富贵人的样子。
人来人往的,他也听起了蒋云妍的本性,只道是人生诸事无常。在众人眼中,他必须装成实力真的不俗一般,即使那位剑师问起,只要不出手的问题,他也要硬着头皮答下。
而杨武宝呢,将这烧得滚烫的金砖丢给自己后,一个人跑去炒菜了,当时可让男子气了。
茅燊望着门外的沚水城,缓缓皱了眉。先前那个小男孩在时,正要与杨武宝道其怪异被阻,讲了一句沚水起乱,这也不是胡口乱讲的,同样是因灵气满溢,他也能看一些天时。他冥冥之中,看着城上天空阴蒙蒙,有些黑气飘过。
心中起想法时,又到了今早杨武宝的离去,说是什么出去做一些假动作,将那女子引走,可估计他也想到,那女子却直接找过来了。
还好离开了,不然又得打一架。男子心中暗道,这城主夫人又正巧来了,那时该怎么解释?昨日有女子法术罩着,现在怎么办。
那个少城主,茅燊不是本地人,但也不喜着,性格骄奢,喜淫纵乐,这样的人掌了沚水城,可不免一祸啊。
摇摇头不去想了,男子将地上的水盆端起,放了回去。又坐进了柜台,翻起了书,不是药书,不是法术,而是诗集。
又过了些时候,有几个人陆续走了来,便是堂中管事与抓药、开方、待人的门客。于是男子又板起脸,一一训了他们。
几个纷纷点头,口口道着是,不知是从心还是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