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就要以身相许?
将人送到医院,余城谨寸步不离地跟着,反常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直到医生说事吸入乙醚且短暂窒息造成的休克,余城谨偷偷松了口气。
他推门而入,姜盐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如翠竹,昏睡过后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柔美气息透发得愈加显眼。
他叫过许游,吩咐说:“今晚你好好看着······”
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漆黑的瞳闪着浑浑的光。
“回去。”
“啊?”许游一脸疑惑,随即意识到问题,不动声色地退下去。
余城谨走进病房,来到病床前,姜盐睡得很安稳,还没有要做噩梦的迹象,
他合衣躺在病床前的一张躺椅上。
肤色冷白如窗外皎洁的雪光,唇色嫣红,双指夹着香烟,不点不动。
悠哉悠哉地以烟头敲打膝盖。
这个夜,他很安心。
“妈······妈,别走。”
蓦地,耳边几声叮咛响起。
余城谨顺眉侧眼看过去,姜盐纤薄的身躯蜷进被子里,满脸痛苦,额间生出细细的汗渍。
又做噩梦了。
余城谨拉过一张凳子坐过去,单手放到姜盐隐隐一握的肩臂上,轻轻拍打,哄婴儿入睡似的,一下又一下。
难得耐心。
在缓慢节奏下,姜盐渐渐安稳下来。
不过片刻,又喃喃道:“阿丞,对不起······”
阿城?
余城谨脑子狠狠触了一下。
仔细听着,似乎叫的不是他。
逐渐的,姜盐的梦话由妈妈聚焦到阿丞身上,眼泪越流越多,哭得一抻一抻。
这个叫阿丞的人不知性别,不知关系。
莫名其脉突然蹦哒出来,横在两人中间。
余城谨薄唇轻抿,眼里噙着的笑意戛然中断。
接下来十几分钟,姜盐轻轻嘟囔着,一直在对这个人道歉。
似乎抱有很大的愧疚。
余城谨听得心烦,轻拍的手突然加了点力,嗔怪似地打在她旁边空荡的位置。
眼神狠鸷,晦暗不明,“姜姜,我是阿谨呐。”
······
姜盐一觉醒来,天气竟然出气地好,冬日霞光毫不保留地披在脸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围一股厚厚的消毒水味令她彻底清醒。
她摸了摸被包扎好的脖子,微微动了动,就钻心地疼。
是谁救的她······
正想着,门被轻轻推开。
一双黢黑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余城谨一身西装做里衬笔直修挺,罩了件奢华名贵的外套,整个人矜贵高远。
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种商务气质。
姜盐晃了晃神。
看到姜盐醒后,余城谨瞳孔淡淡震动,又快速显了懒洋洋。
“怎么?看到我不开心吗?”
姜盐摇摇头,他手里提着一袋粥,温声问:“是你救了我?”
余城谨脱了外套,放下餐桌,碗筷一一替她摆好。
清淡的眸子看着她,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以为我神通广大,能那么快找到你?我看到你的消息,觉得不对劲,才让许游报了警。”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你救了我。”姜盐有些失望,却也意料,她真出什么事,余城谨也不会太着急。
“先吃点东西,再想其他的。”
姜盐颔首,“吴刚抓住了吗?”
余城谨手一顿,闻言坐下,单手撑在她面前的小桌上,撑着下颔骨,声音散漫,“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猜到,那个歹徒不是吴刚。”
姜盐喝了一口余城谨添的白粥,“还好,要不是你及时报警,我就算猜到了,也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吴刚既然已经逃跑,又何必回来自投罗网。她和吴想交流不多,但看得出来吴想是个质朴无华的人,他的弟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且,昨晚那个歹徒杀人手法娴熟,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一个工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态。
余城谨用干净的筷子,往她碗里填了一点菜,“下次长点记性,该说你心大还是太信任平城,劳务市场送过来的人,也不仔细核对资料。有些时候太阳照得见的地方,角落里的蛆虫更恐怖。”
“知道了。”看着忙活起来井井有条的余城谨,姜盐犹豫着开了口,“吴刚有供出幕后主使吗?”
余城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他死了。”
“死了?”姜盐试探地问,“怎么死的?”
“袭警,警员正当防卫。”
“那秦家是不是……”姜盐垂下眼睫。
“暂时动不了。”
夹了一点咸菜,姜盐想起昨晚后脑勺传来的血腥味,以及那波无名的人群。
是她看错了吗?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问出了口,“昨晚你有没有见到一些奇怪的人?穿着长袍,胸口有只狸猫刺绣,很中二的样子。”
“你怕是乙醚入脑,出现了幻觉。”余城谨嗤笑了下,腔调轻松。
好好一个默流组织,被说成中二病。
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形容。
“我不看热血漫画啊。”昨晚大脑空空,除了出现幻觉,她想不出别的解释。
“好好吃饭,我的姜大小姐。”
姜盐眉眼流波,举着汤勺的右手牵扯得痛。
眼看没多严重,昨晚一折腾,明显能感觉到骨头受了损伤,抿了口粥后,求助似地看向余城谨。
余城谨轻佻眉毛,嘴角漾起一抹弯,宠溺地叹口气,“张嘴求帮忙,能让你少张皮,是不是。”
姜盐不好意思地笑笑,余城谨接过碗勺,一下一下地喂着。
病房顿时陷入沉默,余城谨盯着她把粥喝完。
看着看着,渐渐陷入沉思。
长长的睫毛一动一颤,好像什么事都打不垮姜盐。
玉镯坊被毁,昨晚又遭此劫难,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点绝望和颓靡。
粥喝完,余城谨指尖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这两天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
“那我就领余三少爷这个情了。”这个举动令她心头萌动,她声音微颤,却故意说得漫不经心。
生怕他窥见那份暗藏多年的心思。
······
余城谨到了医院门口,楚苏音戴着棒球帽等候多时,面容憔悴,她一晚上都没睡。
池潇见她不敢说话,替她问了,“姜盐怎么样了?”
“还没死,不是什么大事。”余城谨不疾不徐地上了一辆七人座豪华轿车,冷淡的余光扫了他们一眼。
“没事就好。”池潇推楚苏音上车,绕到余城谨旁边坐下,斟酌着开口,“阿谨,你老实说。要不是为了姜盐,你会出动默流?”
京都最近风声紧得很。
各大家族利益受损,牵扯甚广,尤其是培养来干不法勾当的不良人手一息之间消失一大半。
上面的人都在调查这些事是否和暗流有关。
正是风声鹤唳时,默流更需要伺机蛰伏。
没想到昨天晚上,余城谨一度派遣人手,又是潜入周家,又是去秦家的。
一夜之间两家股市暴跌,周家独子更是被人从酒吧里捉到跨江大桥上,一顿暴扣后扔进大河。
周家的人赶到时,周少去了半条命。
车子发动,男人不以为意地盯着窗外,池潇妍越说越觉得无能为力。
自打从监狱出来,余城谨骨子里嗜血的阴暗面一度失控,人前还能忍一忍,如今也就姜盐在的场合才会有所收敛。
当年陷害他的人还没完全找出来,余氏家族的长老虎视眈眈。
这扮猪吃老虎的戏码还不知道能持续多长时间。
“好久没一起正经地喝过酒了,陪我喝一杯。”余城谨打开一瓶名贵红酒,晃着酒杯也不喝,眉毛一挑,挑衅似地看着池潇。
池潇拿了一杯倒好的红酒杯,顿时恍然大悟。
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池少爷脾气渐长。”余城谨抿了一点红酒。
一旁的楚苏音一头雾水,池潇是个好脾气,很少发火。
更何况是对从小玩到大的余城谨。
虽然两人的关系不像之前那般亲密。
见余城谨不说话,池潇涨红着脸,牙齿哆嗦,“你早就知道那个吴刚是假的,是不是!也知道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姜盐去的,昨天晚上你故意离开,离七里醉并不远,你完全有时间在姜盐离开之前回去,但是你没有。就是为了利用姜盐引出吴刚,好妥善你那嗜血的本性,是吧!”
余城谨抱拳靠背,累惨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还行,还不算蠢。”
池潇紧握拳头,“那个歹徒死有余辜,我会把他交到警局受到应有到的惩罚,用不着你来当正义使者!”
余城谨突然想到姜盐那句“很中二”,凌厉肃杀的表情瞬间升了温。
“结果都一样,谁动手,没差。”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现在没有秦家参与到当年陷害你、陷害你母亲的证据,就凭你一厢情愿,利用姜盐做突破口,从她身上找个借口教训周秦两家,余城谨,你是疯了吗?”
车子缓慢行驶,车内静默了半晌,余城谨眸子沉落下去,唇上勾着笑。
“谁说我只是利用,我是真想为这位合作伙伴做点事。”
池潇凝滞片刻,气笑了,“你想说什么,说姜盐让你产生了兴趣?你才破例?得了吧余城谨,这些年你对谁动过真心。难不成因为一个姜盐正和你所需,你就要以身相许?”
池潇的话令余城谨心头一震。
那个夜晚,姜盐两颊微红,纤细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嘴里喃喃叫着他的名字。
“为什么不可以。”余城谨眼角眉梢阴霾越来越浓郁,扯着唇冷笑。
他很不想承认,有一种要和姜盐共度余生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不是因为多喜欢。
姜盐的能力有目共睹,做敌人旗鼓相当,做帮手锦上添花。
很合适,也很匹配他需要做的事。
“停车!”池潇气的不得了,拉着楚苏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