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遇袭
崔承心头一跳。
对面的匈奴女人语气平淡,而她却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崔承也不敢赌张升的态度。
虽然他知道张升与他一贯不错。
可是因为他的反叛,陛下已经诛杀他的全家——包括年长的老母亲和还在走路的孩子,一个都没放过。
张升还会帮他吗?
崔承不知道。
看到崔承一贯坚定的眼神略略变得犹疑,阿木古兰适时提出来了休息的提议。
毕竟他们两个人已经走了一整天,离他们离开北海已经过了三天。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尽力赶路。
都显得有点沉默。
毕竟一个阴影正在背后缓缓升起。
他们隐约看到了轮廓,但是谁都不敢说那阴影究竟只是无害的光影还是不见底的深渊。
——
阿木古兰提着刚射下来的大雁,蹲在一边拔毛。
崔承吊着一条胳膊,也帮不上忙,就在那里坐着看她动作。
阿木古兰一边拔毛,一边看着崔承的样子。
一边负责打猎处理猎物做饭打水指路侦察,另一边负责岁月静好。
她突然有点后悔把崔承的胳膊打断了。
要是没打断,这种活能落在自己头上?
这汉人使臣年龄比她爹大,阿木古兰都没这么伺候过她爹。
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仿佛往下拔的不是毛,是崔承的胡子。
最好连头发也拔光。
崔承莫名感觉头顶有点凉,他回头一看,什么都没发生。
另一边,阿木古兰已经把雁肉备好,架在了火上。
还有一些细小的毛茬没拔完,但是烤一下也能吃。
他们余下来的食物还有不少,但是从见到张升的那天起,阿木古兰就开始打猎了。
这几天下来,食物反而多了起来。
周围的河流渐少,阿木古兰算了算,大约已经接近了戈壁附近。
她在思考究竟要从哪里走。
这几天无事发生,阿木古兰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谨慎了。
说不定张升只是出去玩,偶然碰上了。
雁肉在火上被烤得冒油,还好是夏天,猎物都算肥美。
若是冬天,便是干巴巴的一块。
阿木古兰透过火光看着崔承,他的脸上的沧桑以及疲惫难以掩饰。
虽然按崔承的年龄来算,身体算是壮年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北海并不是擅长休养的地方,放牧也并不是什么适合读书人的行径。
虽然现在的读书人都很能打。
但是草原会无差别的给任何人伤病。
尤其是还断了一条胳膊。
这几天的奔波,也没什么地方能好好睡一觉。
崔承看上去更老了。
阿木古兰撕下来雁腿递给崔承,崔承用左手接着,慢慢地撕下来雁腿上一条一条的肉。
就着水咽下去。
现在夜已经有些深,风声渐起,手上的雁腿迅速变冷。
阿木古兰三口两口地把肉塞进嘴里。
坐在那里等崔承吃完。
她看到四匹马不安地动了一下。
阿木古兰站起身来,观察一下究竟是什么东西惊到了马。
只要不是人,什么都好说。
火在风中晃了晃,阿木古兰顺手把东西往马身上一搭——她没敢取下来马具,只是把行李拿下来一些。
马的耳朵动着,马蹄不安地踏着地面。
有东西来了,阿木古兰希望最好不要是人。
阿木古兰叫崔承。
崔承还没吃完那只雁腿。
阿木古兰把没吃完的东西往包裹里一塞,有点烫手。
然后她从旁边一掀,直接用外套盖灭了火。
光源消失,陷入了非常短暂的黑暗。
阿木古兰摸着黑让崔承上马。
崔承的那一份食物还在他身上。
“怎么?”崔承问。
“不知道,”阿木古兰说,“这个季节应该不是野兽,马大约发现了什么。先走再说。”
崔承没有废话,向着阿木古兰指向的方向跑了去。
阿木古兰也不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
对面反应很快。
在阿木古兰盖灭火的一瞬间便有马蹄声响起。
但是漆黑的夜里,作为指引的光源已经消失,他们只能凭借印象向着个方向跑。
崔承伏低身子,虽然只有一只手能用,他还是能很好的驾驭马匹。
阿木古兰策马跑在他身边。
“什么人?”崔承问。
“不知道。”阿木古兰说,“是张升,或者是流匪。这边丁零人乌桓人鲜卑人说不定都有。”
她苦笑:“我这时候倒是希望是张升。”
崔承同意。
阿木古兰能听到后面追上来的马蹄声。
“崔承,”她叫道,“向前跑一些。”
崔承驱使着马更快的跑了几步,三匹马跑在前面,阿木古兰微微落后。
她张弓搭箭,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凭感觉射出去一箭。
不知道中没中,大约有三四个人追着他们,马蹄声很密,阿木古兰分辨不出来。
第二箭。
有东西落了地。
第三箭。
有人的惨叫声。
第四箭。
她听到有人叫骂。
第五箭。
那边人用阿木古兰听不太懂的话骂了几句。
追兵停了。
阿木古兰带着崔承继续向南。
一直跑到天蒙蒙亮时才敢停下。
马也很疲惫,低垂着头找草吃。
阿木古兰和崔承直接躺在了还微微有一点露水的草地上。
反正很快就会干。
“真是倒霉。”阿木古兰抱怨,“是盗贼。”
草原上的盗贼杀人越货,和边境上的不太一样。
边境上抢了就跑,杀人的情况还不算多。
自从有了长城,内部的盗贼也多了起来。
毕竟抢谁不是抢,这个时候分什么汉人匈奴人。
“休息一会儿。”阿木古兰说。
两个人奔波了一晚上,还好诺木赫给的马都是好马,坚韧有力,脚程很快。
在清晨的阳光里,一老一少进入了梦乡。
周围四匹马浅睡着为他们警戒。
在他们更北的方向——
“将军!”一个士兵检查着周围的痕迹,“有生过火的迹象,南边离这里二里处有箭和血迹。”
一个侧脸有痣、留着短须的精瘦的中年男子前来查看。
他看到匆忙盖灭的火堆,又跟着痕迹看到了留下来的那几支羽箭。
一支插在地上,另外四支散落周围。
插在地上那支箭没入三寸。
他有些赞赏的端详了一下那支箭——上面很干净,没有任何标记,就连箭羽用的也是最平常的羽毛。
但是射箭的人必然是高手。
余下的四支箭,箭尖都带着血。
他用手捻了下残留的血迹。
已经干了,但是没有干多久。
“时间还近,”中年男子说,“他们必跑不了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