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两个人重新调整好状态,继续找骆楷城想要的感觉。
骆晚洲坐在高塔底下,他所扮演的谈瓖已经是有过阅历积淀的男人,但在爱情上,仍旧是不开化的迷徒。他沉默地独处,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被压抑到极点,也不该爆发出濒临边缘时刻的狂热。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他的面前,视野中飘来一片月白色的裙摆好似风琴般皱起,触碰在他裸露的淡麦色的小臂肌肤上。
拍慕洛凌的镜头由下至上,她静美得像是月亮。
慕洛凌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卖弄她的辞藻——她可能也怀着想要报复他的心情,她恨他几年前在屋子里推开了身穿嫁衣的她,那时的她虔诚得如同一位殉道者,自愿踏入与他连结的婚姻——有报复心的女人最凶猛,檀红色的唇掩着伶俐的皓齿,她知道怎样点燃他的脾气。
“兄长。”她低低地唤他。
残忍的称谓,就是一把无形的刀。骆晚洲的耳边仿佛炸开了噗噗的声响,这不是刀锋划开皮肉的叹息,而是他周身成形的世界崩塌成碎片后尽数掉落的悲鸣。
骆晚洲扮演的谈瓖此刻应该正眼花缭乱地分辨着颠倒错乱的世界,他头晕眩目,恶心得想要作呕,他来不及判断真假,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分界线已然不会再明了,他凭着本能想要将眼前的朱稔拉入怀抱,朱稔却蹲下身,将他的脑袋包拢进自己的手臂间。
她在可怜他,也在嘲笑他。
慕洛凌抚着骆晚洲的耳朵与短发。
她的手经过之处,都会让他忍不住颤抖。
骆晚洲仰起头,几乎是循着本能用鼻梁触碰到了她柔软的下颚线。他贴着她的脸,呼吸着她发间的馨香,那是混着冷气的栀花香味,是每逢减价后l城的女人最喜欢囤积的香皂。回到了l城,她不再使用那些港岛最时髦的玩意儿,而是短暂地用回了那个少女时代里茫然尝试着打扮自己的姑娘所收藏起来的香粉香皂。
嗅觉感官上的偏差,轻易洗刷了谈瓖残存的理智,让他被拉回到了几年前的时间点。
那时的他们还没有背井离乡。当时遇到的那些困难,在经历过真实磋磨的以后都不称其为值得入眼的难题。
骆晚洲不再只局限于用鼻子去触碰慕洛凌的下颚线。沿着她脸颊的弧度,他高挺的鼻梁往上再往上,去摩挲她的颧骨,再去摩挲她的眼窝,再去摸索她的眉骨,直到他积累起了足够的勇气,让他流连于她湿润而微微启封的唇吻。
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部僵硬发痒。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继续。
但他在这一节点上长久地犹疑着,踟蹰不前。
最后是慕洛凌扶住了他的脖颈,她的指尖像是在按动琴键般抚着他的脸庞。她侧着脸避开了他的鼻梁骨,终是用她的唇,覆住了他的薄唇。
相触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燎原火。
两个走得太远的年青人,在高塔投下的阴影里,无可救药地深吻着,相爱着。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从来都不是骆晚洲索取得更多。
谈瓖是绅士,朱稔是勇士。这两个人本该不相上下。在喘息停顿时手指穿入发间凭着本心想要贴得更近的,也可以是朱稔,她是在年代里率先奔进新时代浪潮的女青年。而谈瓖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要把握住这个漫长的吻的控制权。
较量不需要分出胜者。
当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淋湿了两只忘我的爱情鸟,他们终于放开了对方。
难以平复的急促呼吸。
雨滴顺着慕洛凌耳边的碎发不住地落在她的肩线上。她的唇红得模糊,湿润悱恻的水光在唇齿间逐渐被隐没。
雨势大得让两个人都几乎睁不开眼。
相顾无言。
长久的对峙。
骆晚洲最先伸出手想要再将慕洛凌揽入怀中。
谁都能看清楚这种你来我往的纠缠,最终能够因为一个和解的拥抱而圆融所有的争执与不确定,随后象征着一段默认爱恋的开始。
所以慕洛凌怎样都不让他抱她。
她不与他妥协,不接受这默认的爱恋。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然后在雨中往后倒退了几步,转头义无反顾地朝着遥远的灯火处跑远了。
只留下骆晚洲在原地,站立,徘徊,倒下,直至彻底仰面迎接着倾盆大雨的冲刷。
他们两个演得太好了,以至于等到表演的部分全部都休止,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骆楷城久久都没有喊停。
等到慕洛凌披着毛毯从画面外慢慢走回来,骆楷城才如梦初醒,喊了卡。
这场吻戏拍得张力十足。
在场很多工作人员看了都要血液沸腾。
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青柠湖》意难平初恋cp啊。
《青柠湖》里一场吻戏都没有,但是在这部《没落家族》里,全片拍摄的第一场吻戏,就把五年前的遗憾彻底补回来了。
这两个人太真,太会亲了。
慕洛凌坐在椅子上,化妆师正在拿湿纸巾替她擦着唇上吻成一团模糊的口红。
骆晚洲坐在她对面——他自己走过来挑了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他的状态也没有比慕洛凌好多少,他的嘴唇上粘了很多慕洛凌的口红,衬衣长裤被场外水枪造出的大暴雨浇得湿透,领口的纽扣被扯开了好几粒,衣领往下明晃晃开到腹肌的位置,一丝赘肉都没有的力量感躯体,男演员身材内卷的绝对赢家,他看起来完全就是行走的性感。
两个人都拿着杯子在喝热水。嗓音不约而同都哑得说不出话。
此刻就连一个简单的对视都充满了炽热的温度。
慕洛凌索性不看他。
她只认真地听骆楷城导演讲戏。
骆晚洲却像是故意要在她面前晃。他光是坐在那里,慕洛凌的视线躲开他便太容易。于是他拿着毛巾从位置上站起身,一边擦着颈侧和身上的雨水,一边在慕洛凌的视线范围里走来走去。
哪里是什么高岭之花。
明明就是一只想要开屏的孔雀。
当晚拍完吻戏,慕洛凌回到酒店洗了彻底的热水澡,才觉得没有那么冷。
她裹着被子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房间里的空调与地暖都强力运作着。
她闭上眼,却总能清晰地调出今天那场吻戏里骆晚洲在她面前的身形与情绪。他起伏的胸膛,他利落分明的肌肉线条,他挂着雨珠的睫毛,他过分浓色的眼眸,还有他环抱在她腰上存在感强烈的手臂。
男色难挡。
慕洛凌拉拽着被子骨碌翻过身去,脑袋埋在被子上面,没忍住,哀嚎了一声。
为什么她要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那样脸红心跳啊。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原本不想管的。
但她在床上趴了一会儿,手机又陆续响起好几声消息提示音。
她不能再不理睬,只好费劲地爬起来,把手机拿在手里。
发来短讯的人是骆晚洲。
她当即就把手机屏幕合过去扔在了被子上,都没有来得及看短信的内容。
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房间里第三次响起提示音,已经是骆晚洲的语音通话邀请。
这下避无可避了。
她接通,仍是趴在被子上面,所以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
骆晚洲那边很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禁不住去想,他此刻在做什么。
“慕老师。”他又故意叫她慕老师,“你在房间吗,我让助理给你送可乐姜汤。”
慕洛凌抚着额头,嗯了一声:“我在的。”
“是用无糖可乐煮的,所以——放心喝,不会发胖的。”他逗她。
“我才不怕发胖呢。我身材管理得很好。”
慕洛凌下意识地回嘴,说完才意识到,这到底是什么小情侣拌嘴啊。
她恹恹的又不说话了。
骆晚洲在那边低低地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好的。我的助理出发了。她会敲你的门,暗号是两短两长。不要给别人开门。”
骆晚洲有好几个助理,他派来给慕洛凌送可乐姜汤的,是他的女助理。
在等骆晚洲的助理过来的时候,慕洛凌和骆晚洲谁都没有主动挂电话。但如果不说话的确有点儿奇奇怪怪的氛围,于是骆晚洲跟慕洛凌聊起了剩下几幕戏的情绪设计,慕洛凌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他说到哪儿,她就随手翻到哪儿。
没过一会儿,骆晚洲就从电话里听到了敲门声。
“你去开门吧,我先不挂电话。”
慕洛凌走过去开门,骆晚洲的助理把手里的保温杯交到慕洛凌的手里。
“慕老师,这是骆老师亲自煮的——如果难喝的话,你直接在电话里骂骆老师就好了。”
骆晚洲还会煮可乐姜汤?
慕洛凌不觉得他是那种能够跟烟火气搭边的男人。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她还不够了解骆晚洲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在拍这部《没落家族》之前,还觉得骆晚洲不苟言笑,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呢。但是经过了那次有孟黛青的晚餐以后,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和骆晚洲的距离被拉近了很多。放在以前,他怎么可能会打电话过来说要助理给她拿姜汤。
慕洛凌把保温杯拿到茶几上。
她的手机还停留在与骆晚洲的通话界面上。
骆晚洲等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儿期待地问:“怎么样,不难喝吧?”
“难喝可以直接说嘛?”慕洛凌也跟他开玩笑。
结果骆晚洲真的有些紧张,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会儿。
还好啊。姜汤原本那种刺激的味道全部都被可乐中和掉了。
他觉得自己煮得很好喝,尤其是这次这一锅,所以才自信满满地拿给慕洛凌。
要不然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他才不会这么笨。
“开玩笑的。很好喝啦。”慕洛凌放过了他。
骆晚洲这才长出一口气:“那好。你喝完早点儿休息。”
“杯子呢?我明天拿到剧组来还给你助理?”
“没事。杯子是全新的,你留着用吧。”
那也是,一个保温杯而已,对骆晚洲这位大明星肯定不算什么事儿。
“骆老师,谢谢你。”慕洛凌继续喝着姜汤,竟然能喝出一丝丝甜味。骆晚洲该不会骗她,用的不是无糖可乐吧。
骆晚洲很受用她的语气,他对她说:“晚安,洛凌,明天见。”
又是以晚安结尾的一天。
骆晚洲等着慕洛凌主动把电话挂掉。
他看到了墙面上的玻璃里反光透出的自己,他脸上有笑。
但他的笑意很快就淡掉了。
诚然,这几天他与慕洛凌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她对待他的态度,不再是那种隔着遥远的距离。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和她以前那些荧幕搭档相似的待遇,楚慈、江封年……这些男演员甚至一开始就和她相处得很不错。但也仅仅于此。
现实就是,在l城的拍摄,还剩下不到五天。
慕洛凌的戏份,最后一场戏是在周三上午。
然后就是整个剧组长达两周的春节假期。
他和她的关系还没有近到,他们能够在春节假期里见面的程度。
所以,在这样短暂的融洽相处以后,他将要有两周的时间见不到她。
剧组再聚到一块儿工作,是在春节假期结束后,整个组都会搬去港岛,去拍电影后半段朱稔和谈瓖去往港岛以后的情节。
骆晚洲从父亲那里得知,慕洛凌的档期还需要配合电视剧《零分律师》的宣传期,她会需要两头飞。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继续走近慕洛凌。
他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表白吗?
会成功吗?
还是只能把她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