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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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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遥是被叫喊声惊醒的。

    可能是由于她修为深厚,吹箭内的迷药并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时效。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自己身处于渡口的断桥边,正在前方大喊大叫的,居然是今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徐诺。

    “放开我!你们真的都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徐诺,城北豆腐徐家的儿子,小安是我的发妻……”徐诺被结结实实地绑着,倒吊在河水上空,正在死命挣扎,嘴里绝望地哭喊道,“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醒一醒啊!”

    镇中居民几乎齐齐聚在此地,只是都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好似提线木偶一般。十数个灰袍修士三三两两地站在百姓周围,钟遥认出了这些他们腰带上的纹章。

    这是正贯门的纹章。在原书中,正贯门前期作为正道门派,并不起眼,但后来他们勾结魔域,演了一出临阵倒戈加背刺友军,险些让一众正道门派全军覆没。

    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不法之事了,钟遥挣了挣,发现自己捆得比徐诺还结实。

    其中一名正贯门修士推了那位唤作“小安”的女子一把,只见她缓缓走出了人群。

    望见这名女子,徐诺停止了挣扎,两行泪水从他的下颌滑落,他带着哭腔:“小安,你不该忘记我的,你……”

    他话未说完,这名女子便利落地挥刀斩断了吊着他的绳索,他身下河水从底部泛出浓重的血色,紧接着便沸腾起来,将徐诺吞噬。少时,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漂了上来。

    这个姑娘,怕是再也等不来她的归人了。

    钟遥看得心惊胆战,但她的手脚都被紧紧绑着,就算她现在把所有施放方式都学会,如今也使不出来。

    朱老板低着头,木偶一般朝她走来,正要把她吊起来,突然有一名灰袍修士来到了人群中,对为首那人低声私语了几句,钟遥只听见“叛徒”“悬赏”“那根簪子”几个词。

    她知道自己这颗价值十万灵石的脑袋终于被人认出来了,其中占关键作用的,应当还是她那根价值不菲的玉簪。

    几个灰袍修士围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其中的一位拍了一下朱老板,朱老板原地转了个身,又回到了人群中。

    为首的修士来到桥上,跺了跺脚,翻腾的水面霎时分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路。

    钟遥连忙装睡,她感觉自己又被另外一条绳子绑了起来,打着横被扛进了暗道,她悄悄抬起眼皮向上望,正对上垂首站立的荠花镇百姓们麻木无神的双眼,吓了一跳。

    这条暗道并不长,但确实可以说是危机四伏,到处都是暗箭与陷阱,四壁上有缓缓流动的岩浆,若有一步走错,这岩浆便要落下来让人尸骨无存。

    钟遥对这陷阱并不陌生,在书中,正贯门就假借仙门大会之名,引各正道首领落入陷阱,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

    约莫走了十多里,一行人来到了地上,身后便是正贯门的山门。

    钟遥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远处的荠花镇,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从暗道离开了,因为荠花镇的城门如今根本走不得人。

    呛人的黑雾弥散在镇子四周,两侧的河水泛着血色,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衬得城墙通红,腾腾热气把镇子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远远望去,整个荠花镇就像一个燃着熊熊烈火的丹炉。

    今夜明明分外晴朗,没有乌云,却看不见月亮。钟遥只看见荠花镇上方的夜幕中,突然仿佛被撕裂了一个极长的月牙状的口子,像半睁的一只眼,中间琥珀色的部分好似瞳孔,朝着她的方向倏地一转,停了两秒,便又合上。

    夜幕再次恢复漆黑,但被注视的寒意还留在钟遥心头。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也不知道正贯门在使什么邪术,只知道自己这次碰上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反派,不是谢云深那种叫声大哥就能糊弄过去的家伙。

    她被扛进正贯门,扔进了地牢,重重砸在一人身上。

    那人“哎呦”一声,把她推到一边,钻了出来。

    她闭着眼,听见一个人问道:

    “你怎么把祭品扛回来了?”

    另一个人则笑道:“她可值钱得很,少说得值十万灵石。”

    二人闲谈间,脚步逐渐远去,只听天牢大门“哐当”一声落下,钟遥悄悄睁开了眼。

    她看见之前被她砸到的是一名青年男子,他身量极其瘦小,脸上沾着些灰土,他有些龅牙,眼睛倒是有几分机灵,衣袍冠帻齐整,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她环顾四周,只有大牢拐角处有一个桌子,四名正贯门修士喝多了酒,正在呼呼大睡。

    这名书生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瞧你是外乡人,怎么也被他们捉来了?”

    “说来话长,”钟遥挣了两下,问,“你能不能先帮我把绳子解了?”

    “不行,这可是他们用龙筋拧的绳索,十多条龙才能做出这么一条。”书生好奇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物,能让他们舍得拿出这个宝贝来?”

    龙脊可以做武器,龙筋可以做绳索,钟遥不禁心想,他们龙怎么浑身都是宝贝?

    “这都见过,看来你见识不少,”钟遥对那书生说,“你是怎么被捉来的?”

    “小生赵俊才,本是荠花镇人士,喜爱钻营些稀奇事务,也识得些古字,他们就让我替他们翻译一本古书,”书生叹了口气,“君子杀身成仁,无所怨怼,我本不该助他们害人,只是……我未婚妻还有她弟弟都在这些人手里,我实在……唉。”

    钟遥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阿桑口中那个又土又丑的癞□□。

    她说:“实不相瞒,我就是中了那个孩子的阴招,才会来到这里。”

    “也不全是那孩子的错,他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是非,若有什么错处,小生愿代他受过。”书生拍了拍胸膛,紧接着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是我现在也自身难保了。”

    钟遥不禁瞟了他一眼,心想这是什么熊孩子家长发言。

    “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有些法力的样子,你看看这个,”书生心虚地看了一眼拐角处呼呼大睡的那四名修士,活像天桥底下卖盗版光碟的,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拉开外衣,取出几张旧纸,说,“这就是他们让我翻译的东西,我偷偷抄了个副本,你看看,有用吗?”

    钟遥接过这几张纸,细细地读了起来,但越看,越觉得纸上文字触目惊心。

    这里面写的多半都是些邪术,几乎全部极其血腥而有悖人伦,有以骨肉为燃料驱动的符兽,有用活人胸腔炼丹的丹方,此般种种,均需数百条人命才能填得起,荠花镇的景象,自然也不例外。

    她原先见荠花镇像个巨大的丹炉,其实没错,或者不如说,它更像一个祭坛,目的是炼出生人血气,供养给已死之物,可以使死物返生。

    钟遥想起那只巨大的眼睛,这才明白正贯门居然在此设局,控制了荠花镇百姓,将过路人的性命献祭给这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大眼珠子。

    突然,天牢大门被人猛地打开,一名灰袍修士冲进来,对着那四名酒醉的修士大喊:“快来!有人闯进来了,快挡不住了!”

    钟遥心底升起一丝希望:难道是谢云深来救她了?

    只见那四名修士醒了三个,忙取了兵器,离开了天牢,只剩一个还在呼呼大睡。

    她悄悄推了推那书生:“咱们趁乱跑吧?”

    “我不能走,我的未婚妻还在这里。”书生沉吟片刻,“不过……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出去,就当我替妻弟赔罪吧。”

    钟遥疑问道:“你怎么帮?”

    “你帮我抵着门,这里有一条缝,我可以钻出去。”书生指了指监牢的大门,说,“我趁那人睡着,偷偷把钥匙拿给你。”

    “不行不行,这也太冒险了!”钟遥直摇头。

    “不冒险,我被关在这里好久了,就这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除非你贴着他耳根子喊他,否则是不会醒的。”书生自豪地说,“这缝也就是我,换别人都钻不进去。”

    钟遥犹豫了好一会儿,考虑到地牢隐蔽,谢云深不一定找得到他们二人,便还是同意了,她向书生保证:“你放心,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到时候一定让他把你和你的未婚妻都救出来。”

    她双手被缚,用脚和膝盖把监牢门撑开,撑到最大时,书生侧着身子,费力地从缝中挤了出去。

    他悄悄来到昏睡的灰袍修士身边,蹲在他身边,轻轻取下了挂在他腰间的钥匙。

    书生拿着钥匙,回头面向钟遥,呲着龅牙得意地笑了笑。

    却不料,阿桑端着酒坛,刚从另一侧走出来,看见此情此景,当即尖声大叫:“大人!大人!别睡啦!那癞□□逃出来了!”

    等到书生再回头时,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便已经被这名正贯门弟子狠狠掐住了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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