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如果张宥熙早一步知道李善姬老师永葆青春的方法居然是不沾一点荤腥，她必然不会这么痛快地拜师。
从小进入花滑队训练的她没什么机会接触垃圾食品，只因为每个教练都警告过体重上升对于跳跃的致命性，即便是一起训练的至亲偷偷分享着炸鸡，她也只是坐在一边闻着香味可怜巴巴地远远看着。
食物对她没有太大的诱惑力，因为她就没吃过营养餐之外的东西。
比起老师的饮食方式，她对嗓子的管理以及新颖的教学方式才是坚定张宥熙学习动力的主要因素。
“在十四年前，我教胜基的方式是让他用摇滚的曲风唱儿歌。”提到弟子李胜基，李善姬脸上流露出的温柔笑意更深了一层，“宥熙想试一下吗？”
李胜基这个名字自从住进老师家里，几乎每天都在耳边盘旋。有这样一位抒情皇太子珠玉在前，也是李善姬一直都没有再收徒弟的原因之一——哪有学生越收越差的？
好在千禧年生的初生牛犊张宥熙欣然同意：“好呀！”
虽然听起来有点无厘头，但是当着老师的面，张宥熙既然下定决心想要学习，这种新奇的教学方法反倒让她彻底提起了兴趣。
不过是在老师面前唱歌罢了，她还当着世界人民的面在冰场上摔过鼻青脸肿，早期训练的时候更是没少在暗恋对象面前摔成四脚朝天。
“我之前没有学过摇滚的唱法。”张宥熙拿起话筒架，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老师，我可以按照我自己理解中的摇滚风格来演绎吗？”
“按照你想做的来做。”李善姬嘴角噙着笑意，很难想象现在这位说话轻声细语，除了上课时间外都是用笔记本写字交流的文弱女士是舞台上各种风格都能驾驭的千面女王，“话筒架也可以拿起来，腿也可以踩在音响上。”
张宥熙在多伦多的时候跑去看过摇滚乐队的演出，即便她现在穿的是休闲风格的阔腿裤，但既然老师都说可以任凭发挥，她索性就把丢脸的问题远远抛在了脑后。
“bring the beat in!”她回忆着摇滚乐队主唱的狂野范，吆喝了一嗓子之后，她没受伤的右腿就跨在了塑料凳子上。
说起儿歌，她这会儿想起来的只有韩国最著名的童谣。
“有三只小熊，住在一起，熊爸爸，熊妈妈，熊宝宝！熊爸爸，胖胖的——”
她把key往上飚了一个八度，在这样的情况下高音反倒更加从容。
“熊妈妈，很苗条。”她的音维持在中音区域，气息变得有些紊乱，不过嘶吼的摇滚风表情做的很到位。
“熊宝宝，非常可爱！”她一个甩头，已经留长到肩膀的头发随着头部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弧度，“呜呼呜呼好棒哟！”
当唱完一小节之后，害羞才找上门来。
李善姬看着张宥熙变得通红的整张脸，笑着鼓掌安慰她：“果然宥熙还是更适合可爱风格的歌曲啊。”
张宥熙不好意思道：“我有一颗rock的心。但是好像唱完了之后不太自在。”
“做得好。”李善姬要求严格是一回事，但她不是那种打击学生抬高自己的老师，“能够堂堂正正地唱出来就很了不起。”
张宥熙端正坐好：“下一次我会做的更好的。”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李善姬的记忆短暂地飘到了十四年前，在李胜基还只是普通高中生的时候。
要不是确定张宥熙和李胜基从没见过面，她都要怀疑这两个学生是亲生的兄妹了。
说话的语气也近乎一模一样。
“平时喜欢听什么歌呢？”李善姬能感受到对方的局促在一点点地消失，“感觉宥熙是什么都能做的很好的孩子啊……”
张宥熙谦逊答道：“为了比赛的伴奏任何曲风的音乐都听过，并没有特定的取向。也没有什么都做的很好，只是自己感兴趣的都去做了。”
“你上的是东国大学吗？”李善姬问。
“啊？”张宥熙愣了一下，“我申请的是首尔大学。”
东国大学不算sky大学，综合排名也比不上近年来上升到全国第二的成均馆大学，但也能说是韩国人心中不错的学府。
大多数在读的都是艺人，其中包括张宥熙目前能够称作是直系师兄的李胜基。
“没事。”李善姬心里想着，也就大学不太一样了，“首尔大学很好呀。”
“用了运动员加分的捷径。”张宥熙坦坦荡荡地说，“不然还是有点危险。”
张宥熙是刚参加完高考就来了的，出考场的那天晚上回家就对了□□，把择校的风险降到了最低。
李善姬倒不会觉得这有失公平，运动员在平时训练上投入的精力和汗水不比普通学生少，更何况张宥熙又是为国家得过世界奖牌的种子选手：“应该加分的。”
张宥熙笑了笑，他们平日上课的内容不像音乐学院那样教条，课间休息的时候会偶尔像这样聊一些私事：“老师大学时学的是声乐吗？”
“不是。”李善姬比张宥熙的父亲还要年长五岁，“我们那时候能上大学都很艰难了。我学的是环境管理。”
老师居然是理科生！
张宥熙惊呆了：“好厉害！”
“大学里学的并不一定就是我们之后工作要用的。”李善姬对着她眨眨眼，“你去了就知道了。”
张宥熙笑着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大学生活很好吗？”
“也不一定。”李善姬迅速弹了一段钢琴音阶，开始回归课程正题，“来，我今天先教你这个……”
——
张宥熙作为弟子度过了一个月的考察期，她自认凭着厚脸皮和眼力见打动了老师，在被收入门下后，李善姬的要求更加严格了。
曾经也在老师家中合宿过的师兄李胜基，哪怕他们一次都没有见过，但这里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每天晚上沿着汉江跑步练声，回来还得放轻脚步尽量不打扰到老师休息的张宥熙凭着一股要比李胜基前辈做的更出色的劲，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前辈真的好厉害啊。”她对着自己的摄像机镜头喃喃自语，还得注意着说话声音的分贝不能吵到老师，“我现在每天晚上都好饿，老师家里只有绿油油的蔬菜。真的比运动员营养餐还让人难以坚持，以前前辈真的能吃饱吗？”
这段视频她不打算放到网上，很多时候她只是为了记录生活。
就像有些人喜欢写日记一样，她在小时候为了克服不敢在观众面前表演的恐惧，找了种对着镜头自言自语缓解尴尬的方法。
一开始感觉无话可说，但到现在，她什么话都能说。
这段时间她听了很多韩国的传统民乐，李善姬也教了她和风的律，张宥熙到现在有点迷糊自己究竟适合什么样的风格，老师只说她感兴趣的话都可以尝试一遍！
跟着老师去山上散步的时候，张宥熙也会带上相机。
李善姬意外地发现她在摄影上的天赋不低，但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不少小姑娘都能在手机上把滤镜一套整下来，谁看着都像是大师。
“原片能拍成这样很不容易呢。”李善姬在显示屏上看见的是张宥熙捕捉到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向上飞的画面，现实中真正的野生鸟类大多羽毛杂乱，但那种顽强的生命力和机灵劲张宥熙拍的很好。
这种感觉不是在相机和镜头上砸钱就能自然而然地堆积出来的。
张宥熙把留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只有兔子尾巴那样很短的一小撮：“老师喜欢拍照吗？”
“喜欢拍人，被拍不太自在。”李善姬实话实说。
在这种树林里，她的声音得凑近才能听清楚。
张宥熙跟老师对话的时候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老师的专辑封面都很帅气呢！”
“拍了很久的。”李善姬摆摆手往前走。
张宥熙跟在她后面：“老师或许看过vlog吗？”
“你拍的不是挺好看的吗。”李善姬的意思就是她只看过张宥熙的。
张宥熙蹦蹦跳跳地在石子路上跟着老师的脚步：“老师想拍吗？李善姬的一天，肯定很多人想看的。”
李善姬笑着摇头：“我在镜头前很难自在。也不像你这样活泼。”
“我也很认生的。”张宥熙放下了相机，活动了一下手腕，“只不过被生活逼着长大。”
“你是还在录着像吗？”李善姬看见她镜头都关了，“宥熙呀，你真的天生适合当艺人。”
看着乖巧文静的孩子却能妙语连珠地说出令人忍俊不禁的话。
李善姬很难不想到她的另一个爱徒。
那孩子也是吃了很多苦才能把综艺做好的。
“是吗？”张宥熙现在对体育无关的东西都感兴趣，“只要别让我去主持花滑训练队特辑就行，我现在对一切冰上运动ptsd。”
李善姬老师在跟张宥熙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也就不会对这孩子口头禅似的英语缩写感到惊讶了：“你滑的很好呀，只是受伤了。”
“以前俱乐部里的人就算了，”张宥熙愤愤皱着脸，“他们本来就是天才级别的，但是我一想到那些只知道比冰鞋价格的人还能继续滑冰，甚至还能去冬奥会，人生最火大的就是这个。”
她跟短道速滑队的几个女生关系不好，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地疏远。
爸妈教她要处事圆滑，但作为运动员，对那种违背体育精神的人张宥熙本能地生理性厌恶。
李善姬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也只有在说起花样滑冰的时候，才能看见你这孩子身上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