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失败
苏暖玉告诉沈昭容，她是可以自由进出的，只要得到院长的允许，而院长就是叶立风的舅舅孟福。现在沈昭容答应苏暖玉要带她去找她的母亲谢秋词，条件是带自己出去。
想要带一个被严格限制行为的病人出去可是件难事，现在整个疗养院的人都在找那个叫做赵洁的患者。
苏暖玉沉声道，“我有办法带你出去，跟我来。”
沈昭容顺从地跟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她打开了之前沈昭容藏身的那个房间，将白布掀开来。
沈昭容差点惊呼出声。眼前是数十个木偶，做工精细，它们长相各异，如同活人一样，只是有的眼神呆滞，圆溜溜的眼睛直直望向她，有的直接阖了双眼，其中大部分都长得跟苏暖玉一模一样，还有一部分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想来应该是谢秋词，身上都穿着各式的衣裙，在灯光下流转着光芒。沈昭容想，如果这里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偶，她估计会直接晕过去。
“我无聊的时候就会刻这些东西玩玩。”苏暖玉冰凉冷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平时能见到的人很少，所以只好刻我自己。”
沈昭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苏暖玉那古井似的眼眸正怔怔地看着她，“以后我也可以刻你，沈昭容。”
忽地，她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痛了，一手按着胸口，一边惊魂未定地开口，“还是不了吧，苏小姐。我，我觉得我的病又犯了。”
“你说什么？”苏暖玉微微愣住，似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我有心脏病”沈昭容嘴唇颤抖着勉强回答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身体止不住地下滑。她晕倒前最后看到的是苏暖玉那双空洞无光的眼睛。
快要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有股强光直直地照射在眼皮上，沈昭容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周围是各式的木偶，而就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是一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精致木偶，及腰的长发，身上穿着一件病号服。
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沈昭容从前听说过一种理论叫做恐怖谷效应。由于机器人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相似，所以人类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可一旦这种相似程度达到特定程度时，人类就会对其极为反感。而这个木偶，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苏小姐，你要出去吗？”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沈昭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是啊，得让我的孩子们先回去，这里住不下了。”
「孩子们？指的是这些木偶吗？」
“你这车里，装的都是木偶吗？”
苏暖玉的声音照旧很冷淡，“对，我要走，你让开。”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院里有个病人不见了，我得检查检查是不是躲这里了。”他的声音也逐渐靠近。
沈昭容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脑子里不断思索着一旦自己暴露该当如何。
“你敢！”原来苏暖玉也会有这样暴躁的时候，同往常一样冰冷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愠怒。
“对不起，苏小姐。”车厢的门瞬间被拉开，门口一人高的木偶正对着他诡异地笑着，这个木偶做工精细，真像个活人，仔细看他的眉眼，竟同自己一模一样。
外面的老头保安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我都说了叫你不要看了。”苏暖玉恹恹地说，“我做的这个跟你差得也太多了，我回头做个像的送你。”
门刷的就关上了。
“真对不住啊，苏小姐，我这也是职责所在。不过送我娃娃这事就算了，我不喜欢这个，你走吧。”
沈昭容依旧敛气屏声，感觉到车子再次缓缓移动起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自己可以出去了。
刚才那个地方应该就是疗养院的大门了，沈昭容又一次尝试唤醒系统。
【报告宿主，本系统已经停止休眠，开始正常运行。】听到这个久违的机械音，沈昭容不知怎的，眼泪啪嗒嗒地掉落下来。
【检测到宿主伤心，原因未知，可以向系统申请一项技能，缓解伤心。】
「我好像也不需要什么技能，有你没你对我来说都一样啊。」
【？已了解到宿主需要，本系统即将开始休眠，3】
「停！谁让你休眠了？」
【本系统休眠中断，将继续为宿主提供服务。】
「技能的话让我想想，可以让我瞬移吗？」
【不能哦宿主。】
「那可以让我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用意念报警吗？」
【不能。】
「这些都不能，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本系统会尽力保证宿主的生命安全。】
「呸，你是不知道，在那个破医院里都是些什么破待遇，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要不是我命大，早死了。」沈昭容突然觉得灵光一闪，「那可不可以让我在睡着的时候灵魂出窍啊，就算什么也做不了也行 。」
【请问宿主，你确定什么都做不了也行吗？】
沈昭容不由得蹙眉，「我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了，都不行吗？」
【好。】
沈昭容不由得兴高采烈，仿佛小孩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糖果。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周遭有不少小商贩叫卖的声音，司机将门打开来，这里似乎已经是闹市区了。沈昭容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朝着苏暖玉道谢。
“多谢苏小姐出手相助，此恩情我沈昭容今生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苏小姐尽管来提，今日我就先行告辞了。”沈昭容极为认真地给她作揖道谢。
苏暖玉面上照旧冷冷的，“你先走吧 ，明天记得来找我，我在苏家大宅等你。”
沈昭容之前同她说了，自己得先去警局报警，可是苏暖玉必须得尽快赶回苏家，否则她父亲就会很着急，自从她住院以后，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加看管着。一旦离开疗养院半天还没到家，父亲就会发了疯似地给她打电话，派人去找她。沈昭容到底也没让她帮自己报警，“好。”
此处是桃山市的菜市场，鱼龙混杂，一时之间，沈昭容有些辨不清方向，只觉得天大地大，新鲜的空气中仿佛有自由的味道。只是车子渐渐驶远了，她不禁开始后悔刚才没让苏暖玉帮忙报警了。不过对她来说，把苏暖玉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着实有些残忍，她甚至本可以不必帮自己，在疗养院的人来找时把自己交出去。
她用一句似是而非的轻飘飘的承诺就轻而易举地换到了逃出疯人院的机会，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如此简单。
「系统，我该朝哪走？」
【你要去哪？】
「废话，当然是去警局了。」
【去警局，你怕不是要再挨一下。】
沈昭容觉得很无语。
「别咒我行吗？」
等到沈昭容真正踏上去警局的路时她才知道系统为什么那样说，这条道荒无人烟，越往前走便越看不到人影，什么正经警局开在这种地方啊？虽然系统告诉她警局离这不过数百米，但是谁能想就是这数百米的距离，就已经从闹市区到了荒郊野外。
桃山不是个好地方，沈昭容感慨道，桃山地如其名，有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山，叫做桃山，故而桃山出了市区就是山区，不过百米，景象就不同。早知道就让苏暖玉直接将她送到警局了，不过那样也太麻烦人家了，而且若是让叶立风的人或是孟家的人看见就不好了，这些努力全都白费了。苏暖玉也本不必卷入这些事情中来。
她正在马路边心慌意乱地走着，一辆白色迷你很突兀地出现，停到了她身边。
车里一个打扮精致的姑娘朝她招手，“小姐姐，你也去警局吗？不如我捎你一程啊。”
“不了，谢谢你。”沈昭容礼貌地回道。说完，她便感觉不对，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个姑娘要我搭她的车呢？越想越不对，看着那辆迷你逐渐远去的影子，沈昭容头也不回地就往菜市场方向跑，几乎是同时，一辆黑车极速驶来横停在她面前。
这一瞬间，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方才苏暖玉要出去时，保安说要检查，打开车门却立刻关上了。门口是一人高的木偶，她可以确定保安只要没进车厢就绝对看不到她。那么到底从哪里开始自己被人盯上了呢？难道说是在菜市场？虽说菜市场人很多，但是像他们这样的小货车并不多见，现在看来问题的确是出在这。这么说，即便她费尽力气跑到菜市场了，也无济于事。
沈昭容迅速地停住，眼前是辆黑车，身后是白色迷你，左手是她根本爬不上去的陡峭的崖壁，右手是条大河。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以逃脱的可能。
算了，豁出去了！
沈昭容一咬牙，冲向公路的围栏，翻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很久很久以前，她学过游泳，为了避免溺水而亡，老爸特意给自己报了班，因为她不喜欢，长大后便没再游过。只是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教练教过的所有的姿势，奋力地在水里扑腾，很不幸的是，饶是她这样的努力，依旧呛了几口水。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布，随即便是电闪雷鸣，白色的闪电直直地劈向大地，似乎是要将它生生地撕开一道裂缝。大雨倾盆而至，缓慢的河流瞬间变得湍急。雷声轰鸣，狂风卷起巨浪，将它们甩向岸边，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碎末。
乌云如青色的火焰一般燃烧着，翻滚着，仿佛要坠落下来，诗中写到“黑云压城城欲摧”，恐怕就是这番景象。公路旁栽着的树在雨中颤抖着，泛着幽绿如墨的沉黯，大滴大滴的雨水冲刷着树叶，将上面积年累月的灰尘清洗干净。
雨水砸向河面，掀起巨大的波澜，沈昭容猛吸了一口气，旋即沉到了水里。水里很暗很暗，仿佛坠入了冰冷的地窖一样，闪电劈下来时却瞬间亮堂起来，水下一时间忽明忽暗的，汹涌的巨浪不断地拍打着两岸。河流像一头脱了缰的猛兽，咆哮着极速奔驰。
乌黑的头发在水里恣意地散开，水下很安静，她什么也听不到，除了有闪电劈下来的声音之外，宁静得仿佛她并不是在一条河里，而是进入了深海一样，沈昭容忽觉得自己的心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似乎这次，是真的逃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游了多久，直到感到自己体力不支了，方才缓缓地浮出水面。水流照旧很是湍急，她并不认识这个地方。
「系统，我该往哪里游？」
【一直顺着水流游，千万别回头。】
河流不知疲倦地推着她往前游去，她的速度却不断地变慢，感觉就快要使不上力气了。不过她还真想就这样游下去，游到风停雨歇，游到世界尽头，游到她原来的世界里去。
终于，她还是努力地朝着岸边游去。暴雨大滴大滴地砸到她身上，似梨花针一样刺进她的皮肤里，她爬上了岸，感觉雨丝模糊了双眼，周遭只有落雨的声音。走了没多久，又有一辆车经过，车在她身旁停住，下来一个老太太，撑着把伞步履蹒跚地靠近她。
“小姑娘，你要去哪？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吧。”
沈昭容只觉得浑身都是刺骨的凉意，使不上力气，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个老太太缓缓地走过来，努力地用伞遮住她早就被雨淋透的身体。
她正略微出神，那老太就手持针筒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胳膊。
「md，没想到还会上你第二次当。」沈昭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系统，你在吗？”
太可惜了，出逃又一次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