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也许她是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合理
以血浇灌出来的灵草，却开出了纯白的花朵，朝曦依照往日药学课上讲的方法，将赤角灵羊已经化为白骨的头颅抱在怀里。
“阮长老，续心草已经开花了！”
朝曦全身裹在阮凝玉的灵力之中，顺着她的力道飞回了悬崖之上。
“续心草的花晚辈已经拿到了，晚辈对于药理不甚精通，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我失踪许久，也该回去向宗门报平安了。”
商林接过朝曦手中的赤角灵羊头颅，眼中带着深深地不舍：“这便要分别了吗？”
朝曦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往后见面的机会时间都还多着，何必为此时伤怀。”
阮凝玉心中对朝曦的率性是越看越喜欢，加上朝曦刚刚为商林以血浇灌了续心草，阮凝玉一时心喜脱口而出。
“从前我只觉得是少谷主不谙世事被你迷了心智，如今看来，你脾性率真，心思活络，头脑聪慧，知恩图报，与少谷主的确相配。”
朝曦听完阮凝玉的话却是一愣，心里的滋味儿不太好受。
阮凝玉看见朝曦的面色突然凝固，心中不免也怀疑起自己方才说的话有无不妥。
“阮长老，晚辈心头一直有一个疑问，”朝曦心中的不解全都写在了脸上，对着阮凝玉直截了当道出心中的疑惑：“我虽然年轻，对人世间的看法还浅薄的很，但曾经在白虎学院时也做过不少门令，也算见识过了万分之一的世间。”
“以我们小队的队员为例子，男队员做了善事，受益者感恩戴德，恨不得将世间所有宝物赠与恩人，以表感激之情。”
“可若女队员做了善事，受益者同样感激不尽，但跟在感谢之语后头的永远是：姑娘心地良善，容貌无双，与我家儿子/侄子甚是相配。若家中没有男丁的，也定然要讲：这么好的姑娘，真可惜我没有儿子和侄子，不然一定要将你介绍给他们。”
阮凝玉平淡的面容逐渐有了一丝疑惑，她垂下眼开始认真思考朝曦的话。
“晚辈实在无法明白，所以想请您答疑，解惑。”
阮凝玉没有说话，商林也同样沉默了。
这个话题他们曾经在队内探讨过无数次。
起因是温姜出手救下了一个欲轻生的男子，后来那户人家找到温姜，说自家儿子因为救命之恩而对温姜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温姜明确说了好几次不愿意，态度越来越强硬，可那家人就像是认定了温姜一样，直接把铺盖搬到了白虎学院门口，大有温姜不嫁就不走的意思。
那会儿温姜虽然已经三年级了，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遇上这种事儿气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而因为是普通凡人，没有修为，所以他们也不好直接武力解决。
这事儿直接惊动了白虎学院的导师们，好说歹说也劝不走。
后来是朝曦给金玉满堂传信，派人假扮混混给那户人家揍了一顿，虽然下手注意分寸没伤到要害，但也给那户人家吓得不轻，当天就走了。
那时候朝曦就提出过这个问题，他们几个围坐在一起，回顾前十几年所经历的、看到的，万分疑惑压在心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何报答男人就用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报答女人就是给她配个根本不足以与她相匹配的男人？
往后他们又做了很多门令，这样的事情又碰上过好几回，每次都要揍一顿才肯乖乖罢手。
起初朝曦以为，这种情况只存在于朔阳国的普通凡人之中，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同时又没有机会去看看天地的广阔，各国文化和思想的不同。
可在赤云国和沧澜国做门令时，竟也遇上了几回这样的事情。
玄泽国的人总算不把给女子配男人当做报答的方式了。因为他们把给男子许配女人当做报答的方式。
今日，就连亚圣阮凝玉都说出这样的话，朝曦心头的疑惑终于再也压不住，迫切的需要一个理由。
可惜阮凝玉也给不出来。
她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百年来无数次听过这种话，见过这种事，于是便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这种想法。
良久，阮凝玉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听你这么说，这种想法似乎是不对的。”
就连亚圣也无法给出答案。
就像朝曦不明白人为什么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如神魔一样，她觉得‘报答女子的方式是把她嫁给一个男人’这种思想极其的荒谬，无法理解。
当然，她心中对于玄泽国的‘报答男子的方式是把他许配给一个女子’的想法也无法苟同。
朝曦总觉得，世间最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天下大同。
可这世上这么多人，每个人个性迥异，各怀心事。
偌大的天下，如何大同？
朝曦摇摇头，将所有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思想统统埋在心里，而后向阮凝玉鞠了一躬，道：“晚辈却有些明白了，已经快到未时了，晚辈该下山了。阮长老，商林，后会有期。”
作别了杏林谷一行人，朝曦独身一人顺着山涧向山下走去。
泉水叮咚，鸟鸣阵阵。
山中灵气盎然，朝曦的心情亦明快了不少。
她不满这世间的很多事情，不过在没有实力去干预并改变这些之前，过多的思虑只会扰乱她的心绪，平白占用她许多用来提升自己的时间。
朝曦的心中有一幅美好的蓝图，朝曦想，前十八年的不断努力，不断充盈自身，不断提升实力，所付出的一切兴许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持续的探索这个世界，见到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合理之处。
并在未来的某一日，改变这些不合理。
她才十八，如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正踌躇满志，欲大展拳脚。
·
一阵不应出现在这山中的窸窣之声吸引了朝曦的注意力。
她探究着向声源走去，拨开挡住视线的草叶，视线乍明，朝曦愣住了。
下午的日光不似正午刺眼，温和的顺着参天树木的缝隙倾泻而下，斑驳着照亮这一方天地。
树影朦朦胧胧的勾勒出一个背影来，像是尚未长成参天大树的松柏，与此处是如此契合。
鸟儿躺在男人的手心，发出阵阵濒死的信号，男人的指肚轻轻抚过鸟儿的头。
濒死的鸟儿误打误撞遇见了慈悲。
鸟儿生命力重新回到身体的一瞬间，男人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朝曦十分坦荡的站起身，还拍了拍肩膀上的落叶。
“你好，陌生人。”
朝曦态度友好，脸上丝毫不见偷看被抓到的窘迫，男人颔首：“你好。”
朝曦的出现如同寂静山林中忽然掠过的飞鸟，短暂停留之后便该离去，但出乎男人意料的，朝曦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跨过拦在前方的灌木丛，走了过来。
“我方才见这鸟儿快不行了，你是怎么救活它的，方便传授传授我吗？哦，我养了一只秃鹫，多学点鸟类救治方法，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说到动物，男人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轻轻点头，声音如同林深之鹿：“好，我叫西门犹在。”
朝曦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我叫朝曦。”
西门犹在歪头，眼中露出不解：“这是”
朝曦晃了晃递出去的左手，露出一口白牙：“这不是普通的手，这是友谊之手，你教我怎么给鸟类看病，咱俩就算是朋友了。”
西门犹在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上了朝曦的‘友谊之手’
西门犹在：“”
朝曦：“不过现在我有点急事儿，我是无双岛的外门弟子，在成为内门弟子之前一个月只能出一次岛，寄信也麻烦，传讯符更是送不出去，这样吧，你平时在哪活动？出岛日的时候我去找你，如何？”
西门犹在看起来很少与外人接触，面对朝曦的友好有些被动，愣了好久回答，开口第一句话甚至有些磕磕绊绊的。
“我，我在御兽宗，我总在那儿。”
“怪不得你医治起这鸟儿来如此得心应手，原来是御兽宗的高足，我在白虎学院就读时便进修了御兽专业，当时的授课导师似乎就是我们院长从御兽宗请来的长老。
“七长老，候无语。”
“啊对！就是候无语，当时年少无知我们还喊他好无语老师，每次这叫他他都会满脸写着好无语，然后我们就叫的更起劲儿了。”
西门犹在听朝曦说话，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道：“今年的新弟子中有一位白虎学院的学子，叫沈复。”
“沈复？”朝曦还真有些意外，没想到在他们那一届里一向以粗中无细著称的沈二愣子居然会选择御兽宗。
与兽类交流共处，可比占星观测还需要耐心啊。
真是，看来以后不能再用刻板印象看待别人了。
“嗯，”西门犹在点头，“入门第一日，误打误撞进入后山，放出了六长老白石用了整整一年才在北冥海域拐来的鲲。”
朝曦：“”
不愧是沈二愣子啊。
沈二愣子，永远值得一个刻板印象。
朝曦已经开始盘算着下次出岛的时候先和云阁去一趟御兽宗给沈二愣子颁发一面“放生小能手”的锦旗了嗯，还是御兽宗门口拉个横幅吧，不然沈二愣子绝对要恼羞成怒直接把锦旗碎了，根本没机会展示给更多人看。
不过，她听着西门犹在的语气波澜不惊，面容也平静的似乎是再谈论今日天气真不错。
但是朝曦觉得，此人应当是在委屈。
至于为什么委屈
“你观察过那鲲吗？”
西门犹在：“本来是要去看的，但是被他放跑了。”
哈！果然！
临别前，西门犹在问道：“下次出岛日，是什么时候？”
朝曦寻思了一会儿，回答道：“差不多，也就是现在吧。”
西门犹在点了点头，朝曦离开之后，手中的小鸟也已经重新活蹦乱跳。
西门犹在低下头，声音低低的。
“你能飞吗？”
小鸟儿扑腾了几下膀子，想证明给西门犹在看，却被西门犹在阻止了。
“你好像没好全。”
小鸟儿：“？”不，它已经好全了，完全可以飞了。
西门犹在想了想，又问：“你可以自己觅食吗？”
小鸟儿：“！”笑话，它当然会！不然怎么长到现在！
西门犹在摇了摇头，果断否定了小鸟儿的生存能力：“看起来不太像会觅食的样子，这么瘦”
“生存能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不然怎么会在天上坠落，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小鸟儿：“”不是，我是在天敌的爪下死里逃生的，这才受了伤，我生存能力很强的！能跟天敌打架呢！
天生就会和动物交流的西门犹在却对鸟儿的鸣叫充耳不闻，确信点点头。
“我知道，我明白，山中很危险，你一个人活不下去，既然如此，你就和我回御兽宗吧，你每日都能有虫吃。”
听到‘每日都能有虫吃’，小鸟儿正要反驳的嘴顿时闭上了。
小鸟儿：长长期饭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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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朝曦特意去向赵宁道别，临别前赠送给了赵宁一张传讯符。
“赵婶婶如今过的这么好，我是真的为你开心，这张符纸你拿着，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不过我如今只是外门弟子，恐怕收到的时候会有些晚。”
赵宁攥着手中的符纸，心中怀揣着感激，缓缓点了点头：“朝姑娘，我得多谢你。”
对于赵宁，朝曦总是愿意多为她考虑考虑的。
赵宁是朝曦第一个改变的对象，朝曦算是亲眼见证着赵宁从曾经野猪镇中失去男人仿佛塌了天的寡妇赵招娣，蜕变成为如今自信而生活富足自由的老板赵宁。
赵宁的存在让朝曦觉得，也许她是真的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不合理之处。
只要她的实力足以与理想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