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事初现
火黎光脾气一等一的火爆，不分年龄段平等厌恶所有无理由欺负别人（温姜除外）的人。
朝曦安静等待火黎光对着空气骂完，在他控制不住要替朝曦去找赤云国主理论时眼疾手快拉住了火黎光的衣摆。
“火伯伯！现在宫宴应该还没有结束，晚辈知道火伯伯嫉恶如仇想要为幼年时饱受欺凌的那个小女孩儿讨回公道，也知道以火伯伯的身份地位和实力完全可以无视赤云皇宫的规矩，但是就现在来说算是我们占理，您只要解释清楚缘由想来赤云国主就不好再责罚我们，更不会责罚我的爹爹了。”
“但是若现在直接冲过去，只怕赤云国主就会以此为借口”
火黎光明白朝曦的意思，大手一挥让朝曦放心：“这不过小事一桩，你还有你们将军府都不会有事，和温姜在御花园里头到处溜达溜达，等着老夫和你爹过来接你们回家！”
火黎光的衣袖拂过朝曦的头顶，朝曦乖巧微笑屈膝道谢，直到连火黎光的背影也不见之后温姜终于开口，道：“一年不见，我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父母爱子女，他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温姜撅起的嘴能挂油瓶：“我在白虎学院一直没见我爹来找我，还以为他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女儿，毕竟我堂兄还有表姐们个个儿都比我厉害也比我听话。”
朝曦侧头看向温姜，初见时温姜浑身气势凌厉逼人，衣料华贵手钏精美，全身上下都透着被娇养长大的气息，还有驿站里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
如果没有火黎光的默许，驿站怎么可能会受理一个小孩子的跨国行李运送单？
火黎光分明时知道温姜不想靠家中现有的便利，一心想独自出门闯出个名堂，这才没有出手干预只默默关注。
不过
这些话不该朝曦来说，该温姜自己慢慢领悟、体会。
朝曦和温姜按火黎光的话，留在御花园里四处转悠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朝曦眼前火光闪过，远处飞来一张传讯符——是火黎光穿来的，要朝曦和温姜在原地不要走动，他和朝将军马上来带两人回将军府。
“那这事情就算解决了？”温姜问道，在朝曦点头之后心中却有些低落，她离家一年的目的就是想要证明自己不靠父亲不靠火家不靠朱雀学院也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在遇到事情后第一想法不是自己想法子解决，而是求助于父亲
朝曦明白温姜心中纠结的地方，小手轻轻搭上温姜的肩膀，愧疚道：“这件事情，问题在我，是我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冲动行事，还险些连累了你”
“这怎么能怪你！”温姜连忙打断朝曦：“要是面对以前那样欺负过你的人还能心平气和，那我才应该害怕你呢！”
朝曦沉默了。
她该怎么和温姜说呢
说其实我也的确是你害怕的那种人？
嘶不太好吧
·
月影沉沉，大雪突至，宫道人影绰绰。朝曦和温姜跟在自己父亲身侧，小手被父亲温暖的大手牵着。
还是有权有势有实力好，就比如说今日脸上一凉，一滴水珠打断了朝曦的思考，朝曦愕然抬头，朝将军身躯高大挺拔如松，从朝曦的角度看只能见到朝将军脸上的一片阴影，但脸上触手冰凉的水珠明明就是从
又是一滴水珠，这次朝曦看清楚了。
这不是水珠，是从朝将军眼眶中流出，下巴上低落的眼泪。
“爹。”
朝曦小手抓紧了朝将军的大手，火黎光十分自觉把温姜抱起来快步走到前头，将朝曦父女落在身后给他们空间和时间。
等到火黎光和温姜父女走远之后朝曦努力踮起脚尖用堪堪能够到朝将军下巴的指尖替父亲擦拭泪水：“爹，别哭。”
朝将军静默许久，开口的话被风雪卷去大半，但朝曦听清了。
朝将军说，对不起。
对不起，父亲缺席了你的童年，缺席你的成长。
对不起，爹以为爹忠君为国，国和君也会好好对待爹的家人，爹的千金。
对不起，爹爹爹对不起你。
“爹对不起你啊！”
“这怎么能是爹的错！”朝曦跨步拦到朝将军身前，相对而站的角度只需要仰起头便能看见朝将军满是泪水的脸，朝曦恍惚了，在她的记忆中朝将军身为一国大将一向流血不流泪，哪怕是在她神志清醒之时也只是眼眶微红，可如今
朝曦一时说不出话来，风雪擦脸而过，遇泪消融，泪水混着雪水滚落而下，一滴两滴，滴进了朝曦心中。
该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爹爹，该说对不起的人已经被她亲手推进水池中算是将她的痛苦体验了一半，但是一半就够了吗？一半当然不够！云灼华如此，是赤云国主教育的错误，她在将军府受辱，赤云国主还可以说不知道，但是那时候她在赤云皇宫里，在遍布赤云国主心腹的地方被赤云国主的大女儿欺侮！
赤云国主乃至杨妃岂会不知？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默许了云灼华的一切行为。
前线将军苦守边关，功臣之女却在王都，在赤云国主的眼皮子底下饱受欺凌。
为什么呢？朝曦起初想不明白，但走了这么一路她想清楚了。‘
因为，她和云自庭的婚约。
她生下来就和云自庭缔结婚约，但那是因为她生来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日后勤加修炼于云自庭乃至整个赤云国都是大助力。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她生下来是个傻子，一个傻子成为皇妃于赤云国而言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能怎么办呢？婚约已经缔结了，因为她天生是个傻子就把婚约毁了，那赤云国人都会议论皇室不近人情不讲信用，往严重了说就是苛待功臣一家，恐会让朝将军和赤云国主离心。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朝曦在幼年时被欺凌致死，到时候匆匆下葬对外宣称病死，即便朝将军回来了也不知道女儿的死因，甚至还会让周雪霓以为是自己的儿女害死的朝曦，加上查出来的周雪霓管理那些铺子的税务问题，捏着这两样把柄就能永远拿捏住周雪霓，税务的钱补上了也是得记在账上充进国库。
但是，周雪霓若能每年，甚至每月将应交税的钱款再填上些金银珍宝灵石古器直接送给赤云国皇室呢？
就今日朝曦在大殿上观察，赤云国皇室挥霍无度，祖宗的累积下来的财富估计都要被他们掏空了！
父亲的铠甲早就旧了，按朝曦的了解，朝将军并不是一个十分勤俭节约的人，迟迟不做新的铠甲应当就是赤云皇室国库空虚连将士做铠甲的钱都拨不出来。
每年的税收填上窟窿，多用于维持奢侈面子，哪还有多余的钱继续维系里子呢？
周雪霓代管的那些铺子可是一笔滔天巨款，只需要欺负死一个小姑娘而已，国库的问题就差不多能解决了啊。
这么一想，简直完美啊。
可惜了，她命太大了，甚至还十分不礼貌的突然就神智清醒了。
还一个不小心拜了大宗师九段的前辈为师。
又又一个不小心，成为了白虎学院一年级上马上就是一年级下了，中的第一人，白虎学院终点培养对象。
命一下变得如此好，真是对不起赤云皇宫的人哈。
朝曦静默许久，朝将军也沉默着蹲下身，一大一小两个人身处风雪中思考前路，脚踏白雪的窸窣声由远及近，朝曦凝神看去，隔着重重飞雪看清了那一道红衣猎猎的身影。
云自庭。
朝曦冷眼看他一步步走来，朝将军察觉到女儿眼神的变化，亦起身回头。
“曦妹。”
云自庭在距离朝曦父女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声音隔着风雪传来。
朝曦淡然道：“三皇子有事？”
不知道是不是空中飞雪不停地原因，朝曦的声音沾染了几分寒意，令云自庭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恐慌之感，云自庭压下心中的恐慌，攥紧右手朗声开口，声音带着些许紧张和欣喜：“我让人去寻你来，在母妃宫中等了许久，久久等不到你就想来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让我”
“有劳三皇子，今日臣女身体不舒服，头晕眼花手脚发虚，实在不能再去拜见杨妃娘娘，请三皇子莫怪。”
云自庭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夺口而出：“曦妹，你今日说话有些奇怪，我们”
“您是君，我是臣，我们是君臣，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关系，臣女明白。”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云自庭是真的有些慌了，匆忙想要上前拉住朝曦的衣袖，可朝曦和朝将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两人转身便走风雪阻隔了云自庭的视线，连背影都难以看清。
他抬腿欲追，身后却有杨妃宫中宫女的声音传来，风雪太大，宫女附在云自庭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云自庭顿时脸色大变，抬腿冲进风雪中，雪天路滑，云自庭跌了几次满身雪泥跑到宫门处却只能看见缓缓合上的朱门和侍卫执剑抱拳说宫门落钥不允出宫的声音。
所有解释被一道朱门隔绝于两地，云自庭一身红衣立于风雪之中面对朱红宫门，一滴眼泪无声无息落入雪中。
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
今日未能追上朝曦解释清楚误会，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
将军府的灯，明亮而温暖，进一次宫将朝曦和温姜累的够呛，先回房睡了。
朝将军和火黎光坐在书房，夜深不宜饮茶，两人一人一杯热水。
“我见过你。”朝将军笃定看着火黎光，火黎光挑眉反问：“何处见过？”
朝将军起身在身后书架上取出一份珍藏的画卷放在书案上摊开，画卷并非名家大作，甚至从画上景色微微扭曲的线条和不慎均匀的色块儿来看，作画之人下笔之时已经病入膏肓，但画像上整整齐齐各执兵器站立的五位少年人却栩栩如生，仿佛能从画卷之中窥见当年风采。
火黎光在画卷摊开一角露出一片鹅黄衣衫时便已经微微怔住，画卷展开全貌，火黎光‘腾’的一下站起身，跨步上前仔细端详，指腹落于画卷之上细细描绘，良久才赤红着眼睛抬起头：“这是谁画的？谁留在你这里的？是男是女？姓温姓西门还是姓”
“姓兰，这幅画是我妻子兰亭生前所画。”
火黎光顿住，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朝曦是兰副队和你的女儿？”
“是。”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兰副队当年突然失踪，金玉满堂的人只说她没死不肯告诉我们她在哪里！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她，她，她怎么会遇到你？怎么会和你生儿育女？她不是最恨被家宅困住吗！她不是说她就算要嫁也只会嫁给她的金玉满堂？”
火黎光越说越激动，甚至上手揪住了朝将军的领子：“说！究竟怎么回事？”
朝将军任由火黎光扯着自己的领子，想要好生收起画卷却被火黎光一把按住：“快说！”
朝将军：“我只知道当年四国混战，有白衣神女降世结束纷争，再后来战争结束，我在赤云国的赤水河边遇见了重伤昏迷的兰亭，她醒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静坐于窗边闭口不言，我们相遇的半年之后她才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火黎光：“什么话！”
“她说，她想留在将军府。再后来我们日久生情，明媒正娶，有了千金也就是朝曦。”
火黎光的手颓然松开，满目不可置信：“当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西门队长自尽兰副队失踪后一蹶不振，小宋自刎，就连阿温也”
许久，火黎光才将头抬起来，眼睛中的血丝已慢慢褪去，他伸手摩挲着画轴，道：“朝将军，我想带走这幅画，多少钱你开个价。”
“不需要这些，”朝将军摇头：“她说过，如果以后我能遇见画上任意一人，便将这幅画送给他们，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都藏在这幅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