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父子
财日升脸色沉了下来,“先生,如果妖族攻进来,小镇的人有救吗?”
“没救。”
白发生毫不犹豫。
财日升有些疑惑,问道:“可是小镇不是也有很多高手吗?还有还有叶将军,难道还不够抵御妖族入侵吗?”
白发生摇摇头,叹息道:“在小镇即将来临的灾难中,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虽然老夫可以以一己之力保护裴儿性命,但也不能一定保证事后不会遭受到妖族的伤害。”
白发生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若有一点光亮,抬起头道:“老夫只敢推测,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事后的场景,所有高手都死在了小镇,尸横遍野,等待我们的就是妖族入侵,撕咬着每一个人的尸体。”
财日升不寒而栗,那种结果可想而知,哪怕费尽全力逃过一劫,也再难躲避妖族的追杀。
可是白发生突然又说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夫眼花,还是哪一步算错了,这天地融合,昏暗一片,遍地都是杀戮,死气沉沉,可是这其中竟然有一朵……一朵莲花不受污染,这朵莲花竟然还冒着金光。”
财日升就像是听故事的孩子一样,“小镇上从未有过莲花池啊?又哪来的莲花呢?”
“财家主,这一切虽然都只是老夫的大胆推测,但是想必你也能感受得到,这几日小镇不太平,不能保证一定,但十之八九还是逃不掉了。”
白发生脸上神色越发惆怅。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财日升问道:“先生可有计策?”
白发生犹豫了一会儿,沉闷地点了点头,“有。”
“先生请讲。”
财日升露出一点微笑,洗耳恭听。
白发生摊出手掌,掌心上幻化出一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咒,白发生递给李管家,“到时候只需要把这些符纸依次紧贴在财府的门外四周,然后老夫作法驱动这些灵符,或许可以将整个财府隐藏起来,躲避天机,躲避妖族。”
财日升先是感到庆幸,但紧接着又想到什么,追问道:“可这么一来,先生还能否全身而退?”
李管家将符纸接过手,然后走到财日升的身边,白发生也心安了些,笑道:“全身而退又有何难?老夫还要杀掉几只大妖!这才过瘾!”
财日升听得出来,白发生这是在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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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董君的破旧老宅,经常需要修缮。
这一日,袁董君刚从山上砍柴回来,身上背着一大捆干柴,走到破旧的草屋前,发现屋子里的门被打开。
先前吃过亏的袁董君这一次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将背后的木柴先卸下,然后躲到院子的后面一探究竟。
屋子里没有什么怪物,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衣服邋里邋遢,头发也乱糟糟,一身的酒臭味。
袁董君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但脸上的惊恐全然变成了一副极其厌恶的模样。
“这家伙怎么回来了。”
袁董君一边抱怨着一边提起一旁的木柴,直接走回自己的院子,将木柴放置好后径直走进家门。
屋子里的男人站着东张西望,见到袁董君回来,沧桑的脸上终于露出喜色,上前两只手搂住袁董君的肩膀。
“儿子,回来啦?”
男人正是袁董君的父亲,袁正义。
袁董君愁容满面,一边与袁正义擦肩而过走到桌子前倒水喝,一边语气冰冷地问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袁正义原本笑容满面,见到儿子这样对待自己,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转身立即怒骂道:“臭小子,你不要不识好歹,怎么说我也是你爹!”
话未说完,袁董君猛地将手中的一碗水摔在地上,就摔碎在袁正义的身边,袁正义被吓得往后一跳。
袁董君骂道:“袁正义!你还知道你是我爹?你还记得你自己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是吗?”
父子两个脾气都不好,但是比起做儿子的袁董君,身为父亲的袁正义性子要胆小一些,不比袁董君刚烈。
袁正义立马畏首畏尾,有些委屈地说道:“所以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袁董君将手中的茶壶紧紧按在桌上,抬起头苦笑着问道:“我娘死的时候你在哪?我孤苦伶仃快要饿死冻死的时候你在哪?我差点被路边的野狗咬死的时候你又在哪?这些年我也摸爬滚打的活过来了,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你这么一个爹,我还怪不习惯的。”
袁正义被骂的脸面尽失,愧疚万分,但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只是抱着歉意回嘴道:“董君,你娘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袁董君忽然又自嘲一般地笑道:“镇上的人从小就和我说,我的名字就取自于你和我娘,他们都说你太爱我娘了,所以便把你自己的姓和我娘的董姓加到了一块,组成了我的名字。”
袁正义眼神恐惧,似乎十分害怕袁董君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
“他们还说,我出生之前,我娘从不下厨,从不干活,我爹可以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疼爱我娘疼爱的不行,所以他们经常安慰我说,我爹那么那么爱我娘,一定也很爱我,所以不可能会不要我这个儿子。”
袁董君越说,鼻子越酸,不争气的两行眼泪早就已经哗哗落下,只是不敢抬起手去擦,生怕一擦就哭的更稀里哗啦。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袁董君,终于夹杂着一点哭腔,委屈巴巴地哭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我出门一个人干活我也会给家里的门留缝,你的东西我也一件没丢保护的很好,我甚至还在幻想你那天终于肯回来了,我就有爹了,我袁董君也是个有爹可以依仗的孩子了!”
终于,袁董君抬起一只手臂,抹了一把眼泪,向前走了几步,让袁正义看的更清楚一些,然后更加大声地哭道:“可是那天我差点死在怪物的手里,当时你也在附近吧,我没有跑就是因为我在等你,直到阿玉他们来了你都没有出现,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袁正义心里面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儿子到底过得怎么样到底是死是活!”
早就已经泪流满面的袁董君把这些年藏在心里头的话在此时此刻都发泄了出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大少年在这一刻,终于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不争气的哭了,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身为父亲的袁正义无动于衷,虽然满脸的愧疚万分,眼神饱含歉意,却无半滴眼泪,更像是同情,不像是心疼。
袁正义沉默不语,袁董君还在期望着听到袁正义说一些什么冠冕堂皇的鬼话来哄骗自己,可是袁正义放弃了这个机会。
“所以你现在还是什么话也不想说是吗?”
袁董君两只手横七竖八地擦掉了眼泪,泪水打湿了睫毛,眉头微微紧皱。
袁正义怯懦懦地开口说道:“董君,我……”
“算了,就当我没有你这个爹吧。”
“你走吧,我娘不想看见你。”
说完,袁董君转身望向山的另一头,那里面的土地里埋葬着一个最最爱这个不爱哭、天不怕地不怕、害怕虫子、一哭起来就不可收拾的胆大少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