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文弱书生，陆先生
酒足饭饱之后，袁董君暂别傅正书，挺着肚子离开春炉客栈，走在街上闲散自在。
这种时候去找陈碎明串串门，再合适不过，而且每次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都是去找陈碎明一起商量，两个穷少年凑在一起，总能拼凑出一个较为理想的理想。
来到那条陋巷，袁董君走到门口时便听见林羡好大声喊道，“陈碎明！快点练拳！”
紧随其后的便是陈碎明，“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再玩会儿就练拳！”
“是啊是啊！”一个小女孩儿的笑声也传了出来。
袁董君一听就知道，是陈碎明和张小语，另外那个催促陈碎明练拳的，一定是叫林羡好的姑娘。
袁董君趴在门口听了许久，直到院子里只剩下追逐的脚步声，袁董君推开门走进去，看见陈碎明张开双臂，身后的张小语拽着他的衣角，躲躲闪闪，而林羡好则是在陈碎明面前，左一晃右一晃，像是在做游戏。
三个人看向走进来的袁董君，脸上还挂着笑容，张小语先喊道，“袁哥哥，一起玩不？”
袁董君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四个人一声不吭，突然，袁董君拔起腿冲向陈碎明，跺地声听着响亮，实际上速度快不了多少。
张小语躲在陈碎明身后更加惊喜，院子里的四个人笑声更大，其乐融融。
但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就变成张小语拽着陈碎明身后的衣角，林羡好轻轻将手搭在张小语的肩上，都躲在陈碎明的后面，而袁董君则是在陈碎明面前晃来晃去做鬼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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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酉街。
一阵妖风袭来，点灯台上剩下的那两盏红烛被吹得摇摇曳曳，一点一点侵蚀着两颗火焰。
其中还在燃烧的一盏红烛忽然之间熄灭，刮过来的风席卷进对面的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非常宽敞，比张小语家那条巷子宽敞数倍不止。
艳阳高照，妖风无处可躲，就在这时，一团烟雾缭绕聚集在这条巷子的尽头处，慢慢聚拢，凝聚成形。
一只奇形怪状的物种缓慢走出，与人一样长着双手双脚，但是脑袋比人大了两倍，耳朵尖长，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瞳孔竖立冒着金光，金光之中又有一点黑色。
这个与人相似的物种身上没有穿衣服，只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皮脂，看起来油腻厚重，一根毛发也没有。
这条原本冷冷清清的巷子瞬间被这只怪物身上的可怖气息污染，变得尤为恶心恶臭，什么腐烂的瓜果蔬菜、臭鱼烂虾，都不如它。
恶心的怪物忽然张开大嘴，咧嘴到耳朵根上，露出一副杂乱无章尖锐的深色牙齿，极其恶心可怖。
怪物每走一步，身上的气焰就越发嚣张，令人作呕的味道就遍布四周。
巷子的另外一头，也就是点灯台那里，迎面走来一个黑衫青年，长得是温文尔雅，但神情拘谨，眉心有火，怒火中烧。
“你若再敢往前踏出一步，我打得你形神俱灭！”
黑衫青年金刚怒目，与在春芽私塾时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语气也斩钉截铁霸道凶悍，仅仅只是话语上的冲击力就足以睥睨十境巅峰剑修的一剑。
那不知来历的怪物双眼迷惑，开口笑道，“陆先生，我的主人是来接我回家的，你不该拦着，难道你要破坏了规矩不成？”
怪物的笑声愈发猖狂，肆无忌惮嘲笑着陆笙谈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被镇压在点灯台下的其中一只大妖脱离小镇，重获自由然后继续为祸人间。
陆笙谈眉头再皱，语气更加沉重，“我与你的主人做交易，无非只是你们妖族不得踏入小镇半步，而我陆笙谈同时也不能插手参与你们蛮荒妖族攻打青云洲的战事。”
这只大妖歪着脑袋，举起只有两根粗如树枝的手指摸了摸下巴，调侃道，“可是我被关了有好多好多年，总得让我吃饱了再离开吧？不然传出去天下的人还以为你陆先生的待客之道也不过如此呢。”
陆笙谈侧过头，余光中看见一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躲在屋内瑟瑟发抖，嘴里还在颤颤巍巍地祈祷着菩萨保佑。
陆笙谈垂落在大腿两侧的拳头紧握成拳，青筋分明，指甲也都陷进肉里。
“别忘了，就算不动用我的法相真身，我也一样可以打得你修为尽废、身死魂消！”
语气隐忍，咬牙切齿。
可是即使如此，那只大妖仍旧是依依不饶，百般纠缠，“你在这个破地方呆了这么久，修为想必也都荒废了，就凭你现在这样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也敢口出狂言？我若说……我偏要吃饱了再走，你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陆笙谈缓慢闭上的眼睛突然之间猛地睁开，双方身处之地瞬息万变，宽敞的小巷原地刮起一阵春风，缓慢形成一个天罗地网。
大妖四处张望，双目迟缓惊恐。
陆笙谈的一只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紫色，恐怖的气息遍布全身，身上那件长袍黑衫随风吹起，呼啸不断。
陆笙谈终于向前踏出一步，嘴唇微微触动，怒道，“畜生！再说一遍！”
一语落，四周狂风缩紧一圈，白色的春风像是无形的绳索，瞬间缩小围绕在那只大妖的肩膀一圈，然后骤然紧锁，捆住了大妖的肉身。
空中的几道金字箴言猛然砸落，压得这只大妖片刻不得喘息。
大妖生死难料，见自己的主人始终没有出手制止，便到了最后关头奋起反抗，黑色雾气的法相真身从大妖身后逐步显现，黢黑的法相暴跳如雷，将捆绑住大妖肉身的春风条索强行挣脱开。
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可没等大妖开口，陆笙谈又踏出了一步。
只见陆笙谈身形未动，真气未出，仅仅只是一个抬手，便有春风萦绕，力破万钧。
看似文弱书生的陆笙谈缓慢向前伸手，然后张开手掌，一只春风凝聚而成的大手伸向大妖的法相真身，大手抓住大妖的法相真身，然后用力紧握，将那座黢黑的法相真身死死捏爆在只有几寸大小的掌心里。
黢黑的法相顷刻之间被捏爆，炸得粉碎透彻，就连大妖体内尘封许久的妖丹也都随之炸裂，碎如尘土，烟消云散。
原本肆无忌惮的大妖此时此刻再也笑不出声来，双膝跪在地上，口中吐出深绿色的血液，呕吐不止，什么内胆、脾脏，五脏六腑全都被吐了出来。
陆笙谈的身形越来越近，走到跪倒在地上的大妖面前，说道，“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的主人不会教你做人……啊不，做一个守规矩的妖，我教你做！”
大妖双手虔诚跪拜，神形俱散，臃肿的脸上苦不堪言，结结巴巴地恭敬道，“先生所言极是！”
陆笙谈收敛起霸道凶悍的模样，冷淡道，“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我暂且只是废了你的修为，滚出小镇，不可再试图伤害人类，听清楚了吗。”
大妖连连点头，谄媚地笑着应声不断。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陆笙谈见到大妖乖巧的认错，脸上的喜悦之情显露出来，然后满意地转身准备离去。
跪拜在原地的大妖见到春风消散，陆笙谈转身离开，心生一计，毫不犹豫地拔地而起奔向陆笙谈，一只黑色的血爪打向陆笙谈的后背。
大妖的手指与陆笙谈只有分毫之差，那个文弱书生突然间身形一转，猛然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然后伸出两指并拢指着大妖额前一寸距离。
陆笙谈脸上的喜色顿然消散，转而剩下的只有严厉愤怒，语气坚决果断，“冥顽不化，不知悔改，畜生而已。”
大妖脸色骤变，焦急地苦苦哀求道，“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陆笙谈闭上双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失所望，然后缓缓叹息道，“圣贤有言，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可妖邪一类本就为恶，给过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我对你的宽容就是对日后遭你毒手的他人的残忍！”
字字箴言铿锵有力，陆笙谈收拢双指，揉拳化掌，棉柔之力层层递进，春风点头，大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创伤，但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脚，正在一点一点消逝。
“恶人者，下地狱也。”
陆笙谈最后感叹一句，话音最后，大妖灰飞烟灭，神形俱灭！
点灯台后面屋子里的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不再紧张发抖，只是在嘴里默默念着这位先生的好，而她怀中的孩子早已熟睡，伴入梦乡的是一缕春风。
这条小巷终于回归宁静，点灯台上的三盏红烛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盏还在燃烧，烛火随风摇曳。
至于那位先生，回到他的书卷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