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立夏，习武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能够望见了白亮的启明星。
名叫洛阳的城郭里，街道上漾着稀薄的雾气，有大户人家在门前，彻夜点着大红的灯笼。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华府的大门外，却是彻夜不眠的热闹。
暖黄的灯火随风飘荡在写着“卫府”字样的匾额边上，灯火的照耀下，是忙碌如工蚁一般的人流。
大大小小的箱子还在从院子里搬出来，放置到马车上以后，驾车的汉子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马车便缓缓向着城外走去……
华府的后院，是相对安静的一片区域。
突然，
“砰”地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这是某间房门，被人以暴力给推开了。
片刻之后，
华翔的惨叫声从屋子里传来，间或，还能听到某个女人怒气冲冲的呵斥，
“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今日立夏，阳炁于时，任养万物……你这个浑小子竟在睡觉？”
“快起来……随娘习武去！”
随后，
步伐矫健的华娘从屋子里走出来，身后是揉着耳朵、打着哈欠的华翔，
“娘，我才睡下一小会……”
“我一整夜都在小高炉那边的呀……”
“娘，你儿子都当州牧了……不用练武了吧？”
“少废话！跟娘走……”
华娘冷声呵斥道，
“你自四岁起随着为娘习武，至今已近二十载，岂是说丢就可以丢下的？”
……
华府，演武场，
“不错不错，从方才的热身来看，你这两年的基本功都没有落下，马步扎得很稳，身上有力气，跑得也快……”
华娘满意地冲着华翔点头，挥手丢过去一杆长枪，
“那么接下来，使一套枪法给娘看看……”
“啊？”
华翔接过了那杆长枪，登时就苦了脸，
“娘，能不能不练枪了，我等下还要去忙别的事情……”
“唔……也行。”
华娘指着边上的弓箭，
“那你练会射术吧？”
“额……娘，其实……”
华翔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我现在，不会什么武功了。”
“开什么玩笑！”
华娘瞪着眼睛，“你小子就算是想偷懒，好歹也想个能够拿出手来的借口吧……”
“唉！”
华翔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决定把实话给说出来，
“真的，娘，自从那次头疼之后，你儿子我空有一个健壮俊美的身体，一个坚强有力的臂弯，以及一个帅气逼人的面孔……原先会的那些武学招式，却是全然都给忘记了……”
他哭丧着脸，
“现在，你儿子就是顶着个号称‘凉州第一勇武’的名头，实际上……就是个绣花枕头。”
“真的？”
华娘满脸的怀疑，
“你自四岁开始练武，练了将近二十年……就只是因为偶感头痛，便不仅忘记了先前的许多事情，甚至连你的功夫都给……丢了？这话娘听起来，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咳咳，娘，真的。”
华翔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不过娘你别担心，我最近收了两个贴身护卫，一个叫典韦，一个叫胡车儿，皆是万夫莫当之勇……”
“雄儿，你过来……对，你来娘的面前。”
华娘冷着脸，冲着华翔挥手，
“现在，你来攻我，娘来试试你的成色……你不要留手，全力攻击为娘即可。”
“这个……”
华翔丢了长枪，犹犹豫豫地过来，
“我纵然不会武功，毕竟也是个健硕的小伙子，打娘的话……不太好吧？”
“费什么话，让你攻你就攻……来，快点打我。”
“让我打你？这么变态的要求……咳咳……”
华翔一脸无奈的样子，
“娘，我是你儿子，贸然打自己的娘亲，怕是不孝吧……”
“废话真多，让你打你就打……用你最大的力气！”
华翔闻言，摊了摊手，
“娘，你毕竟是个女人，儿子我要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右手已经握拳，以一个标准的右摆拳姿势向着华娘打去。
“啪！”
拳头还没有挥出，顿时间就没有了力量，华娘的左手已经戳在了华翔的手肘上。
华翔的左手应声而起，打得是直拳奔袭的主意，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微侧，右脚已经准备好了要踢出去。
“哼！”
华娘的右手抵在了他的左肘处，又一次把左拳的威胁消弭于无形，她的腿上也点了一下，裙摆微扬，足尖悄然点动了他的足踝。
华翔还想再次挥动右臂，华娘已经一个侧身靠了过来，
“哈！”
这是她的左肩撞上了他的胸口……
“砰！”
华翔那壮硕的身子向后飞去，又止不住地跌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
华翔躺在地上揉着胸口，赖着不起来，
“娘，你动作也太快了……”
“雄儿，自从你十五岁那年胜了娘之后，为娘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揍过你了……”
华娘有些开心地笑着，
“秋风未动而蝉先觉，你尚未抬手之前，周身的气血就已经告诉了我你要怎么做，你就算力量再大，被我洞悉了意图之后……力气大又有什么用？”
华娘走了过去，伸手拉他起来，口中还在不住的念叨着，
“自你幼年学武之时，为娘便教过你了，一切招式的根本，便是见机而动……你真当那些招式是死的吗？”
“譬如方才，你肩膀带动胳膊的时候，娘已经抬起了手，这个时候，你就该立刻变动身形……然后娘也知道我这一招没用了，也要接着变的……”
她站在那里又想了想，才继续说道，
“但是你现在这么弱……算了，为娘还是先从基本功开始教你吧。”
“啊？”
华翔皱眉说道，
“我现在只能学最基本的？凭什么不能学点高端的……”
“切，你现在连见机而动都不会了，还能学什么？”
华娘摆开了姿势，
“来，你跟着为娘一起来，双脚平开……”
“娘……”
华翔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能不能就不要习武了？你看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而且现在，我手底下还有那么多能打的……”
“不行！”
华娘秀眉一凝，脸上是冰冷的寒意，
“暂且不论别的，你可知习武能够疏通经络、调和气血、活络筋骨、强身健体……”
“切！”
华翔无所谓地摆手，
“你看你儿子我现在，不习武也身体健康、吃嘛嘛香……”
“我还没说完呢，习武还能让你在那方面……就是房事那方面，勇不可当……”
华娘的脸色微红，
“雄儿，娘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都二十多岁了，却连个子嗣都没有……想当年，你娘我才不到十八岁就生下了你……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个死鬼老爹，在那方面太猛了……”
“娘，不用劝了！我练……说啥我也得好好练武！”
华翔陡然间就下定了决心，他的那张老脸一红，
“咳咳……娘你就教教我，那个……我老爹的那个武学……”
“嗯，娘要教你的这套动作，乃是你那死鬼老爹家的绝学，最为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
华娘再度摆开了架势，
“来，你仔细看着娘是怎么做的，跟着我的姿势学……”
“正所谓吹呴呼吸，吐故内新，熊经鸟伸，凫浴蝯躩，鸱视虎顾，是养形之人也……”
“娘这动作，效仿的便是虎、鹿、熊、猿、鸟等诸多禽兽……”
到得此时，
清晨第一缕的阳光，才从东边的天际照射了过来。
华翔苦着脸，开始随着华娘的姿势，摆出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动作，
华娘转过了身子，开始手把手帮着华翔纠正，
“雄儿，你看你这身体的底子还是可以的，这力道也足，关节也灵活，就是忘记了技巧，呼吸的频率也不对……”
“来，手再高一点，对……”
“侧身，吸气，呼气……”
“再快一点，抬腿……”
……
太阳在慢慢地升起，阳光也逐渐多了几缕，
华娘与华翔在练着招式，
地面上是长长的两条人影……
不久之后，
新的一天与满城的流言，
几乎同时，
光临了这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