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凌微君，我把她给杀了！
不过半炷香后，一切都结束了。
皇帝与大臣们纷纷离开，姜佩也随着大流走出殿外。
“先生，先生，等等我。”
陈引那偏中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并没有自称本宫。
闻言，姜佩向前走的速度更快了。
他嘴里低声念叨着：“别挨老子，有脏东西，别挨老子！”
可事与愿违，一只柔嫩的玉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他的肩上。
他只得悻悻停下。
“先生为何不愿理我？”
陈引直直说出疑惑。
姜佩刚一回头看见陈引那副皱眉的表情，那熟悉的吃了屎一般的恶心感再度袭来。
“下官可从没收殿下做学生，殿下也别再称下官为先生了。”
姜佩施施然一礼。
“先生，不论如何，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先生。”
“这半年来学生在朝堂内大有一番作为，学生要为大康的千里马提供一个肥沃的草场，任由它们在其中驰骋！先生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姜佩怒火降了三分，她那份灼灼的整顿吏治之心令人感动。
但他并未回应，他可是要造反的人，怎么能辅助公主呢？
更何况一个女子，如何继承大统？
这不是姜佩歧视女性，实在是在这个年代推女子做皇帝简直比登天还难。
至少和平演变是不可能的了，若要造就一届女帝，那必然得以武力征服。
到那时，京城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甚至全国的藩王都会举着“勤王”的口号造反。
全国都将民不聊生。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造反当皇帝。
“先生是不相信学生？远的先不说，就说最近与蛮人和谈一事，那就是学生亲自促成。”
“如此一来，可以同蛮人交好，边境亦会太平。我大康的皇位必将永序传承。”
静！
诡异的安静！
将喷目眦欲裂，刚刚降下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他剑眉横竖，怒目圆睁，直直瞪得陈萤不敢说话。
姜佩用几百护卫换来的胜利，就这样被他白白葬送了。
说得好听点叫求和，实际上不就是请降吗？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他渐渐有些体会到这句话的憋屈无奈。
「昏庸！」
他在心里暗暗骂道，不知是骂眼前的陈萤，还是陈皇帝。
“滚！”
他大喝一声，已经离开的群臣都有些惊讶，纷纷回头。
敢在皇宫这么吼皇室宗亲的人，他姜佩是第一个，莫说九族，恐怕十族都保不下来了。
“先生何出此言？”
陈萤倒也不恼，相反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姜佩的辱骂。
她前面近二十年已经听够了阿谀奉承，这难得的辱骂反倒令她心头一喜。
公主认为每次自己被骂以后，姜佩都会将其中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出来。
她露出欣然的微笑，以一种激动难耐的目光期待着姜佩的解释。
姜佩倒是有些懵了，被骂以后反倒还对着自己傻笑？他总感觉这公主有点受虐狂的倾向。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陈萤只得再次追上。
“先生，您在边境抵御外敌，一定费了一番大功夫，这些学生都省得，但若是能与蛮人和好，结万世之盟，又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姜佩一惊：“公主别乱说啊，边境战事与下官毫无关系。”
说着他微微扭头，左右探看，生怕哪个大臣听到些端倪，参自己一本。
今天这事他是逃不过去了，他只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声音：
“蛮人之所以为蛮，在于不曾开化，其畏威而不怀德也。”
“你今日给他们些好处，他们暂时满足，那明日呢？人的欲望就像高山上的滚石，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这滚石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那时你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吗？”
姜佩边走边讲，二人并肩而行。
群臣哗然，在他们眼里，姜佩可太强了，不仅吼了公主，还让她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走？
“后生可畏啊！”
不少大臣低声嘟囔。
“先生，这些学生都考虑到了，所以学生让户部划了一条线。若是超过此线，那时再打也不迟。”
姜佩摇了摇头，心中沉重万分。
陈萤太天真了，如若她只是普通百姓，想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但她是个公主！她的任何决定都关乎数万人的生死，此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也。
她的这个决定乍一听有道理，但细推之下却完全站不住脚。
如今大康如瘫痪在床的植物人一般，脑中可以思考，但肢体却无法行动。
上面对下面的具体情况并不了解，那这条线划分的就不准确。
而且上层为了不打仗，巩固自己的统治，必然会将线稍微往高处划。
地方官员必然会为这条线横征暴敛，完成任务。
到那时百姓节衣缩食，种了一年到头的地还不够交税的，饿死人的现象又会出现，流民四起，起义军也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哪怕勉强能维持百姓饿不死，这个游戏也迟早要崩盘。
因为习惯。
或者说因为畏惧。
现在的朝廷有胆子叫嚣：如果蛮人索取财物超过这条线，那就打！
可五年后呢？
十年后？
二十年后呢？
已经习惯了和平，习惯了享受的王公贵族会允许开战吗？
他们畏惧自己的地位，财富流失，也畏惧蛮人的弯刀。
他们必然会竭力阻止，做出账面上好看的数据呈递给皇帝，嘴上说着近年来国库充裕云云，实际暗戳戳地让皇帝把线划高一点。
最后的结果便是线不断的提高，财富流失逐年增加，民穷国弱而外族富强，国家便会彻底崩溃。
到时世家大族再临阵倒戈，蛮人入关下江南，夺取天下，陈家王朝卒没，而世家豪强们却继续过悠闲日子。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但姜佩并未继续解释，公主却以为第一次获得了先生的认可，如孩童般欣喜雀跃。
二人继续向外走去。
“对了，先生可曾见过微君妹妹？”
姜佩眉头微挑，身心颤动，一丝警惕浮于眉间。
“殿下说的可是兵部尚书之女，凌微君？”
公主大喜：“不错，正是她，学生记得她与您有过婚约，半年多以前还去清远县找过您，不知她现在何处？”
姜佩没有立马抖落出真相，半装糊涂地问道：“凌尚书没有去找过她吗？”
他虽如走钢丝一般小心翼翼，却并未慌张，看不出半分破绽。
“唉，别提了，那老头儿自觉丢脸，半年多都未曾联系过微君妹妹。”
闻言，姜佩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真是天助我也！」
姜佩缓缓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
“凌微君，我把她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