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章 青岚峰
飞舟的速度放缓了,云依依和赵石头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面前大地张开巨口,吞入大日的画面。
夏景瞥一眼魏玉河,怪不得从早上起,飞舟的速度就慢了些,原来是为了展现这道景色。
他看向群山,却并未注视云依依和赵石头所凝望的咬日峰,这七大四小一共十一座山峰里,他最不喜的便是那座咬日峰,不喜它的名字,不喜它的模样,不喜魏玉河眼中,对那座山峰的崇敬。
他看向一座疏远其余十峰,独自矗立在天地间的山峰,峰上郁郁葱葱,晚霞垂在它的腰间,像一件绯红的大氅,云拢在它的山头,是素白的羽冠。
“那是青岚峰,青霞老祖于此修行。”魏玉河注意到他的视线,说明道。
日轮落入了山的后面,光芒隐在了群山的影子里。
飞舟在西边的那座小峰的腰部降落。
不同于七座高峰的生机盎然,四座矮峰上近半的树木被伐去了,木制的楼阁缀在其中。他们踏上的那座小峰,是树木最少的一座。
“明日便是收徒大典,你们在此好好休息一夜。旁边是接引的弟子,跟着他便好。”魏玉河立在飞舟上,看地面的三人。
想到即将获得的宗门奖励和同门羡慕,他欢喜地抚着胡须。
云依依感到惆怅,继家人和邻居后,这个和善的老人也要离去。她握住了夏景的手掌,靠在少年的身侧。
赵石头仰头道:“魏长老所在小眉峰可收徒?”
同行三日,他对和蔼随和的魏玉河颇有好感,连带着喜爱上了小眉峰。
“可。”魏玉河喜悦地点头。
他又看向夏景,三个仙苗里,赵石头人如其名,是块坚忍的石头;云依依像云,又像依在湖畔的柳;夏景便是那汪湖,平静而深邃。
魏玉河最喜欢那块石头,最看重那汪湖。更重要的是,湖里似乎隐藏着和修行界有关的秘密。
夏景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云依依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的少年,也没有说话。
“我走了,明日大典上见!”魏玉河摇摇头,御舟飞起,消失在夜色昏暗的高天上。
旁边等待已久的弟子走来,引着夏景三人,前往不远处。
虽说在山上,路却并不崎岖,平坦得好似用一把百丈长的剑削过。
他们的住处是一所小院子,院子有三个房间,正巧他们三人。
日轮彻底消隐在了地平线下,最后一道霞光消泯,星光在漆黑的夜幕上闪烁。
“明日早晨,会有飞舟接引你们,记得在日升前起来。”
弟子冷淡地丢下这一句,往门外走,赵石头的挽留不只没有让他停下,反而让他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安静下来,山影漆黑,耸立在他们身后,风里带着寒意,仿佛山的吐息,沙哑的虫鸣是山吐息的声音。
云依依发现“仙界”并不如同评书里那样春暖花开,山上的夜和村中的夜一样冷寂。
“他怎么不理人?”赵石头放下抬起的手臂,看向夏景。
夏景不只从哪寻来一张竹榻,躺在上面打起哈欠,他瞥了眼院门。
“那位师兄可能忙于修行。”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院门后面传来。
赵石头心中惊愕,他居然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对方的武功比他还要高!
他本能的绷紧了肌肉,右脚后撤,下一刻,他想到这里是仙山,想到夏景那一瞥,放下心来。
院门被推开,两道黑影走进来。
“接待我们的并非仆人,而是这座小池峰的弟子,自然傲气些。”为首的男人继续说道。
仆从模样的另一个人在院墙上一拍,掐一个手决,四周顿时明亮起来,照出他们的模样,也照出夏景三人的容颜。
为首的男人穿着明黄长袍,掐手决的男人穿灰色的长衫,长袍简单而华贵,长衫只是最普通的长衫。
赵石头又一惊,一是惊那长袍的颜色,黄色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使用,二是惊穿黄袍的年轻人的容貌气质,竟然如此清秀高雅。
那尊贵的明黄色与年轻人俊美的容颜相得益彰,黑夜似乎都退却了些。
赵石头直勾勾的目光未让李锦成觉得冒犯,反而让他享受。自小到大,无数人惊叹他容颜的完美,他每次都会露出谦逊的笑容,摇头说一句不过皮囊而已。
实际上,这副皮囊并不是“而已”,正相反,这是他的骄傲所在,是他曾经……唯一能比得过皇兄的地方。
五年前,他被检测出灵根,他又添了一处胜利,而且是决定性的胜利。
他将成为仙人,雄鹰一样在天际翱翔,而他那没有灵根的皇兄,呵,不过一条土蚯罢了,只配在地上食些泥块。
他等待五年,终于等到扶光宗开山收徒,面对这些同样拥有灵根的同门,他新得的骄傲快速褪去。
虽然给他测试的国师告诉他,他在扶光宗当长老的叔祖告诉他,他的灵根品质极佳,但未曾到明天的大典,未能确定别人的灵根比他差之前,他心中依然忐忑。
骄傲源自对胜利的自信,不管是精神的权势的还是肉体的胜利,他在灵根上的自信不够坚定,在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心的阴私处,他将已被他忽略五年的容颜的胜利拉出来,弥补他所缺失的部分。
在近日所见的同门中,他依旧是最俊美的一个,同门见到他时,会露出和面前的赵石头一样的眼神,这是败者的眼神。
他享受这种眼神。
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殿下。”仆从轻轻唤他的名字。
他猛地收回了盯着夏景的目光,嫉妒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被和蔼的笑容所遮掩。
“你是?”赵石头疑惑地问。
“放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淳国皇子殿下!”灰袍仆役怒斥道。
上下尊卑早已嵌入了赵石头的脑子,他吓得面色发白,扑通跪倒在地。
李锦成看向夏景和云依依。夏景没有屈膝的意思,甚至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躺在竹榻上,枕着手臂,似在看一只杂耍的猴。
云依依见夏景不在意,又想到在飞舟上听到的故事,同样没有跪,她好奇地看亮起的院子,疑惑光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