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是因为爱吧（上）
贺轻影转身，一直一直往前走去。
光影，声音，全都从脑海滤去，变成单薄的，握不住的。
她突然发觉，她好像对痛苦的感知变得迟钝了。像把一把刀极快刺进去，只要不把刀拔出来，就不会有鲜血溅出来，好像所有痛苦也都变得很轻很轻。
可事实是，痛苦不会减轻，如山一样，很快压下来，让她毫无抵御的力量。
其实是可以想明白的，他已经不像以前纯粹了，她早不该抱有期待的。
可那次在游轮，他们在音乐下跳舞，想象以后婚礼布置现场，这样的记忆，又让她如何轻易释怀呢。
释怀不了，从发生开始，就注定永久存在。
眼泪无声落下来，在脸颊上留下长长的水痕。
酒吧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就是那么一刻，让贺轻影清楚觉得，顾言之已经不是过去的顾言之了。
也许有些东西不曾改变，可有些东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从前爱他一直以来的张扬自信，却也对他任由自己被女人灌酒而感到惊恐。
她认识的顾言之，一定是真诚且澄澈的，他不会在酒吧喝得烂醉，也不会任由别人给他喂酒。
一直走到酒吧外，带着凉意的风让贺轻影回过神来。
不该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她看到有个人懒懒站在那边，似乎是在刻意等她。整个人松散，好似对于能否达到目的没有什么所谓。
是罗故。
这倒让她想起刚才通话的时候了。
她原本就和罗故不打交道，被那通电话搞得更是不愿与他有任何多的接触。
无话可说，并且也自知，她绝不可能和那样的人走近的。
这一次，贺轻影也只想擦肩而过。
但罗故却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他既然都已经把贺轻影叫过来了，便怎么也不会让她轻易离去。
总要，达到他的目的才好。态度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贺轻影走到身侧，罗故缓慢开口：“贺轻影，不打算和我聊聊吗？”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贺轻影很快接话。
刚和顾言之说了分手，她已经没有什么别的精力好好说笏，更何况，面对的是罗故。
如果说顾言之是拉她一把的人，那么罗故，就是推她落下的人。
她没有被他打到，而她也不会忘记那时候套带给她的伤害。
“有很多。”罗故懒懒散散。
在他心底，这不算多严肃的见面，这只能是一场轻松的、自在的聊天。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贺轻影眸子微闪。
她和罗故能聊的，也就只有顾言之了。
只是，此刻，她真的要停下来，听一听罗故是怎么说的吗？
有必要吗，真的值得吗？
心里这样想，但她的脚并未向前迈，而是妥协一样叹气，整个人好似被抽干力气，“你说吧。”
她忽然想起在那与顾言之分开的几年里，自己对他的一切想象。
他已经足够真诚，她已经足够知悉。
成熟，冷静，或者克制有礼，那些代表年长的标签贴在他身上，她反而不适应。
到最后，她只希望，他还是那个年少的人，永远澄澈，更希望他的真心比高中更珍贵。
而现在，在他们重逢一年多之后，她所看到的顾言之，已经长出别的东西，她讨厌的东西。
也许他仍然一片真心，可早已不似当年。
她想起好友唐鸣瑜的困惑，因为害怕喜欢的人不再像从前，所以一直不敢靠近，而在找到那个保持一致的点后，唐鸣瑜向喜欢的人奔赴。
可她呢，在以为顾言之还和以前一样，所以和他谈恋爱。而在一年之后，她又亲眼看到他完全不同的一面。
也许她不该这么快审判他，可她又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没关系的，只是和一个人分手，不会那么难熬的。
在这之前的几年，她已经对那种痛苦足够熟悉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当时和他重逢，心情是怎样的？”
“很……复杂。”贺轻影回答得有些犹豫。
“开心，慌张，或者，担忧？”
“都有吧。”贺轻影抿唇，“我想这个没有那么重要。”
开心再次重逢，同时，也难过无法再续前缘。甚至到要逃跑的程度。
她从来不是勇敢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嗯。”罗故点头，忽然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你觉得，顾言之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他……应该挺开心的吧。”此时的贺轻影，又想到了那时候她的不安，以至于想要逃离。
再之后，她们的误会解释清楚。然后顺利发展，一直到现在。
“你难道不好奇，他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这下，贺轻影没有说话。
其实很多时候，人是不需要想多清楚的。如果想得太清楚，是会为此而痛苦的。
就像此刻的贺轻影，并不这么想听到顾言之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他回来是为了爱你吗？”罗故却不愿意就这样放下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逼问。
“你真的觉得，有个人回来，只是为了爱你吗？”罗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满的嘲弄。
可在她看到贺轻影紧紧皱着的眉毛后，又猛地被击中。
在之前，他的一位故人，也是这样紧紧皱眉，然后否定他的看法。
他知道，是他丢下了故人，所以之后所有恶果、所有怀念，都得他乖乖受着。
可他还是生气。
无奈的生气，也是，对自己愤恨的生气。
他咬牙，把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他了，你不好奇他的回答吗？”
“……我是好奇。”贺轻影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承认了。
难道不可以有人回头是为了再爱那个人一次吗？
“我想，他应该是回来爱我的吧。”
除了爱，还能是什么让一个人回头呢。
“他的回答，他自己都不确定。”罗故停顿，有一瞬间变得愤怒，“我真的搞不明白了，遵循自己的欲望不好吗？爱不爱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们真的就那么想要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