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离开
诸事毕，楚天昊随父母回到望月峰，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此刻的他，尽管劫后余生幸免于难，可是他此刻却情绪沉重，心中满是伤感与不舍。
‘明明结果已经很好了，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他这般想着。
确实，在今天之前，他的确已经把各种处罚结果都设想过，甚至包括最坏的各种结果。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地去面对任何残酷结果，但是呢？即便是要去面对如今这一样种近乎完满的结局，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
是了，这里毕竟是承载他全部童年回忆的地方啊，而如今就要离去，他怎能高兴的起来。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儿时的回忆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过，是和寒镜嬉戏过的漫山花海，是和父亲修行过的参天松林，是和母亲照料过的山间灵兽，以及那每日如期而至的暮鼓晨钟。
原来，那些早已习以为常的平淡美好，那些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司空见惯，一切的一切，在不经意间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真当一朝别离时，已然是这般难以割舍。或许人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每每都要到快失去的时候，反而觉得格外珍惜。
这些承载了他十几年喜乐，十几年与父母、镜儿一起度过美好时光的地方，自此以后，便只是回忆，再也回不去了。
好想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好想时间可以永远定格在那些平平淡淡的过往中，可是，这注定已经是一种奢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终是要永远说再见，此时此刻，或许就是这一生最后一次可以如此平静地去欣赏这里的一切了吧，若他日再临，只怕便是要被彻底当做魔道妖人对待，非打即杀，想到这些，胸中各种苦涩终是如潮水般蔓延开，很快将他吞没。
正想间，一只手落在他的肩头，慈爱而又坚定地说：“昊儿，不打紧，就算不能留在凌霄门也没关系，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只记住了，不管去到哪里，身处何种处境，修仙也好，修魔也好，只要赤子本心不改，一样可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一样能成为受人爱戴敬仰的英豪。”
楚天昊心中一暖，道：“我没事的，父亲，就是想着要离开，心中忍不住有些伤感罢了。”
柳茹忆也安慰道：“好在一家人都没事，也算是万幸，东霞城也不算远，一家团圆也不是难事，我们得空便下山看你。”
“嗯”楚天昊重重点了点头，只是沉默片刻，他还是带了几分消沉地幽然问道：“父亲，修习了魔道功法真的就是罪大恶极吗？”
楚玉羽大手一挥，豪迈地道：“唉，不要多想，那些本也只是不容于某些正道人士心中的陈腐死规矩罢了，你不必去理会。”
“是吗？父亲您真的这般认为么？”
“ 昊儿，我坚信，善与恶原本就与修习什么功法没有关系，善恶在心，而不在功法。修仙法也有为非作歹的，练魔功也可以行侠仗义。以仙法作恶，仙法便是恶的帮凶。以魔功行善，魔功便是善的助力。功法只是工具，而怎么做，做什么？是由我们的心决定的，心正则身正，记住了。”
“是，父亲，我记住了！”楚天昊重重点头，应道。
又是片刻沉吟，柳茹忆的面色却是变得有些奇怪，她看向楚玉羽，夫妇二人对视一眼，似在得到楚玉羽的肯定之后，她开口道：“昊儿，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原本想等你再长大一些才告诉你的，可是如今这情况，却是不得不早些告知你了。”
柳茹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件像是长命锁一类的物件，那锁身正中是一种十分古朴的篆刻文，细细辨认，正是‘天昊’二字。
“昊儿，这是当初我与你父亲发现你时，你身上唯一剩下的物件，想来这命锁上所镌刻的便是你生生父母给你取的名字，我们取巧，兼了也算尊重他们，这名字也就被延用了下来。”
“这命锁材质特殊，连我们竟也是从未见过，非金非玉，却是无比坚韧，虽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功用，但想来也不是平凡事物，而且这也算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唯一物件，与你身世有莫大关联，以后你若是要寻亲归祖，必然是少不了的，因而我们一直好好保存着。如今就要分离，便将这命锁交还给你保管吧。”
言罢，柳茹忆便将那命锁递与楚天昊。
“父亲…母亲……”楚天昊接过命锁，紧紧攥在手中，“我的身世？”他虽是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是父母亲生，但如今父母对他这般坦荡，丝毫没有那种要把他这个儿子攥在手中的私情私念，这份大义也是让他深深感念。
而后，楚天昊跪伏在地，深深一拜，话语间慨然且又带了几分哽咽，道：“无论我身世为何，父亲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爱护之情，孩儿永不敢忘！无论去到哪里，孩儿也将永远铭记父母教诲，绝然不令父亲母亲失望！”
柳茹忆忙将他扶起，也是有了几分感伤，轻声道：“好孩子，无需如此，你的心意我们何尝不知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与你父亲便就是高兴的。”
“嗯……”
“昊儿，因了门规所限，我与你母亲并不能随意下山去，我们家在东霞城有一处小宅，是我以前在世间历练时购置的，可作为你的栖身之所，而且，你住在那里倒也不算离家，只是父母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父亲，孩儿可以的。”楚天昊应道。
“凡尘俗世，不比山中，人心险恶诡谲，你从未真正经历，万事需小心些才是，多思多想，谋定而后动，切不可鲁莽任性，以致酿成大祸。”
“是的，父亲，孩儿记住了。”
“镜儿，哥哥就要走了，你不来与哥哥道个别吗？”这时，柳茹忆看向一旁角落，见她并不露面，料想她是自己躲一旁偷偷哭呢，便出声唤道。
“……”
角落中，也正是楚寒镜一人躲在其中，蹲在地上默默流泪，此刻听闻母亲唤她，不由带着哭腔，呜咽道：“娘亲，我，我没脸跟哥哥说话，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楚天昊走过去，将她轻轻扶起，温柔地揉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道：“小傻瓜，怎么又提这个，都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啊。”
“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镜儿不好……呜呜……”
只是，此刻楚寒镜心中有万分愧疚，哪里是只言片语便能够安慰得了的，听得楚天昊一说，反而是泪如决堤，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天昊一边轻轻为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道：“镜儿，修行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亲人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啊，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可以保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和事吗，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重要的人啊？”
“哥哥……我，是我误了你啊……我好讨厌我自己……”
“休要胡说，如今，我们镜儿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天赋异禀，惊才绝世，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修行，将来哥哥还要指望着靠你保护呢！”楚天昊一边揉着她的小脑袋，一边打趣着说道。
闻听此言，楚寒镜也才破涕为笑，重重点着小脑袋，道：“嗯，哥哥，镜儿一定好好修行，将来可以好好保护爹娘和哥哥。”
楚天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一言为定……”
“嗯。”
楚玉羽见此，轻轻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昊儿，你到了山下，还需要打点，太晚总是不好。”
“嗯，是的父亲。”
“虽然目前我不可出山门，但山门之内我们总还是可以送送你的。”
“嗯”，楚天昊点头，应了一声，心中一塞，终是要离开了吗。
于是，一家四口，皆是沉默无言，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从望月峰到山门的路说远不远，也就几百里地，对于楚玉羽这等大能来说，御剑而行也就小半盏茶的功夫，只是外围有数十里禁空区域是需要楚天昊自己步行的。
原本说，由楚玉羽御剑送到禁空区前便好，但父母三人送到此地，依旧是恋恋不舍，在禁空区送了一段又一段，每每说就只再送一送，再送一送，但到了下一段又是再送一段，如此，几番拉扯，竟是快要送到山门口了。
到最后，楚天昊也是无奈了，道：“父亲，母亲，十里撘长亭，送行终有一别，你们请回吧！”
但见山门已经是遥遥在望，三人再想要再继续送下去似乎也没了理由，只能无奈道：“好吧，我们便在此止步了，昊儿，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旦获得门中允许，便下山去看你。”
“嗯，好，父亲母亲，保重！”楚天昊双膝跪地，向父亲母亲深深一拜。而后转身，独自向着落霞山门而去。
“哥哥，呜呜……保重，师傅说，我若好好修行，可以下山看你，我一定好好修行的……”望着楚天昊越来越远的背影，楚寒镜忍不住大声哭喊道。
楚天昊冲她挥了挥手，回道：“嗯……我等你，回吧！”
出了禁空区，出了山门，便算是来到凡世，对于目前楚天昊这种不能御空飞行的人，下山并不难，凌霄门中自有灵渡船可以乘坐，直飞往东霞城。
楚天昊虽是没有下过山，但是这也并非什么稀奇难事，依着凌霄门人指引登上灵渡船后不久，那灵渡船便就开动，在阵阵呼啸声中破空疾驰而去，直上云霄，很快便是消失在天际。
长空之上，但见云海滚滚，鹤啸猿啼之声不绝，楚天昊每每回头，望着那在视野之中越来越小的落霞山峦，他心下知道自己当是再也回不来了。
再见了，落霞山……
再见了，望月峰……
再见了，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