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第5章 渐变
你想包裹住的也许是无人欲知的透明，也许是自始至终就不公之于众的丑恶。外壳一层层退去后的你，我，心中都像被倒空的袋子一样泄气。
届时烦恼就像是脑海里的天平永远无法平衡，砝码源源不断滋生它的怨气与不甘。
01
安易川想轻轻伸手擦了安颜的眼泪。也许他自己也没能在一瞬意识到自己忽然抽手的举动有点不如往常。
忽然正欲抬起的手，冲击着两人的视觉。
他一直被她在心里排斥着，也一直忍着想打他的冲动。但此刻他很好看，也很温柔，展现出来的是一个好像复杂多面的人，又好像其实也只一个慢热之人的内心深处。
也许他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也许是自己封闭自己太久，把新认识的人都拒于千里之外。
“过去的就过去吧。”
安易川低下眼，收回手。
“是啊。”
过去的也就过去吧。
“我回家了，再见。”
安颜起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家的路上她本该哭的剧烈，但面容又显得那么平静，这一次，生活被充实后终于能有些告别从前的理由。
02
“喂。”
安颜听见电话那一头接通了，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点。
“嘉嘉？”
安颜听不出来这是曾经熟悉的声音了，陌生而且冰凉，让安颜不想开口，也没有力气开口叫一声妈。
“嘉嘉，是钱又不够用了？”
安颜的心凉成一片，除了钱，她的眼里和她的心里还记得有这个女儿吗？
“不是。”
安颜忍着让声音平静，不要颤抖。
“那，没事就不要打过来了，妈还忙。”
安颜在下一秒用劲把电话挂断，把手机冲墙砸过去，她躲在墙角，抱着双腿埋着头哭了。
也许那一夜，宣时雨没有照顾青春期女儿敏感的脆弱，而安颜，也没有听出一个成年人不愿宣之于口的憔悴。
03
“昨晚又哭了？”
安易川语气不咸不淡，淡丢给安颜一句话。
“嗯”
安颜只是低头应了一声，似乎也意识到了只要他愿意管的宽，好像什么事都逃不过安易川的眼睛。这家伙最近确实管的挺宽。
“快要高考了。”
安颜不知道为什么冒出这样一句话。
“想好去哪里了？”
安易川挑眉，他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比以往温和许多，所以安颜心里有一秒恍惚。
“问你话呢。”
安易川恢复了面瘫的表情。
“不知道。”
安颜低头翻开复习资料，眼睛扫过一行行字，却一点也没看在眼里。
去哪里？
我们像流浪一样啊，该去哪啊，谁告诉我。
04
“安颜。”
温琉奕在放学早早堵在安颜教室门口，安颜看见那熟悉的面孔，笑了一下：
“怎么了？”
“我和我妈吵架了。”
温琉奕撇嘴。
“然后呢？”
安颜问。
“你不知道的，我妈那人啊”
温琉奕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形容下去，她们母女直接仿佛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何苦再去抛给安颜呢。她搂着安颜，慢慢走过转角处：
“她蛮不讲理，我很讨厌她，我今晚不想回家了。”
简单了当。
“那个，要不我上你家去？”
温琉奕一脸真诚，心里生怕安颜不答应。
“好啊。”
安颜笑了：
“我家，其实不算家，就我一个，空空的都没有人气儿。”
温琉奕清楚的看到安颜红红的眼眶，为了不让彼此尴尬，她刻意避开了安颜的视线。
空荡的房间，没有任何家的味道，偌大的平层，陈设非常简单。如果说哪里有一丝家常感，只有早年欧式的陈旧装修和这旧楼能给人一点烟火气息的幻觉。
温流奕转头看见了茶几上立着的相框，照片里的人正是安颜，她身边站着一位高出她许多的男生，笑起来有泪窝，白皙的肤色增添了许多文静的书生气。她眼神避开了照片，心里略显紧张，这么去问岂不是犯欠，但看到了又怎么装没看见，温流奕想了一连串还没有得出答案来便被叫住。
“流奕，你看。”
安颜拿起照片，“这就是鹿子绚。幸亏啊，我们还在一块拍过照呢。我卧室里还有当时初中的毕业照，不过那时候看着也太傻了点…”
安颜就这样主动分享着，温流奕的心中自然是不能平静的。
可能大家都不想把事情谈的过于沉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女孩去她家过夜，她心里也希望能让一切向好发展。
只是她伪装着坚硬的外壳，也会被最柔软的人与事击到溃败，心中的不甘，只会越来越浓。
安颜和往常一样睡着了。
温琉奕没有睡着，因为安颜带给她些许震撼。
次日。
结伴走进校园的两人，看见班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安颜很是好奇，而温琉奕的心却紧绷着，越来越窒息的感觉蔓延在她周围的空气里。
“说，昨晚到哪去了。”
妇女开口。
“姚芸，这个不需要你管。”
温琉奕头扭向一边。
“阿姨。”
安颜小声叫了那个女人一声，她犀利的目光瞬间转到安颜身上。
安颜接着说：
“昨晚，琉奕是和我啊！”
05
走在树荫完全遮挡的路上，沁凉中还有一丝闷热，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似乎空气中混合着的全都是从前校服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可是安颜想到这里，只是一笑，闭上眼睛静静地停了两秒，深吸一口气之后接着往前走。
就算伤疤还是巨大，胸口总像被很多泪水堵住。但她已经学会轻轻的拿结痂覆盖住疤痕了，也学会使劲压抑汹涌的泪水了。就那样覆盖着，哪怕只有很轻的一层，如果可以，就别再掀开了。
跑进楼里之后的安颜似乎还有点庆幸没有被大太阳炙烤更久，而是在空荡教学楼里往上跑。
安颜转身进了教室，看见安易川只是淡淡抬眼看了看自己，就什么也没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安颜抬起头来，看见黑板上的“离高考还有xx天”的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马上就快要变成一位数了，心里怀着希望的憧憬里掺杂着一点人走楼空的悲伤。
“昨天你还好吗。”
安易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安颜微微一震。
“嗯…”
安颜转过头去对上了安易川看不出感情的眼眸：
“那个…温琉奕的妈妈呢？”
“校长处理了这件事。”
安易川淡淡说了一句，就没再理安颜，接着写手中的卷子。
安颜也问过自己好几次，问什么来十三中没多久，却和安易川这样似曾相识，而且关系一下子就拉进呢？还是说不清。
安颜看着他盯着一道题目认真的样子，安静，温柔，这些平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词语现在全部都可以套在安易川身上，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上午的那些场景，安颜在被她甩了一个耳光之后就懵了，只剩姚芸响亮的骂声迟迟不散，惊动了校长安振华。
开始安颜看到安易川在看到安振华走来的时候嘴角微微的勾起来的时候还有点不解，可是听见安易川小声伏在校长耳边用只他们三个听到的声音，叫了声“小叔”的时候，安颜就明白了，安易川为什么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姚女士你好。”
安振华对这个泼妇尽量表现得心平气和。
之前因为温琉奕和安易川总厮混在一起的事，姚芸来学校闹得事也算不少了，所以安振华当然认得她，可是他这次也只能客客气气地说：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问这个丫头啊！”
姚芸表情阴冷，毫不留情地一把掐着安颜的胳膊拉到安振华面前，因为指甲太长划破了安颜的胳膊，这一幕安易川也清楚看在眼里。
温流奕温热的眼泪早已经几次沿着她的脸颊划过，为什么要摊上这样的家长，既为自己付出过，但又时刻折磨自己，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呢。
而安颜沉默地站着，捏紧拳头。
这时候安易川突然站上前，一把把安颜拉在身后，安颜感觉得到，他的动作比姚芸温柔的多。温流奕注意到了这点，并且在她的心里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其实她能看出来，也察觉到安颜眼神里的怒气，他怕安颜闹出事来，一旦安颜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校方不仅理亏于人了，对安颜也有害而无利。所以安易川才主动把她拉到了身后。
认识这么多年，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是有的。但是在温流奕的心中，还是突然弥漫着一种无力，一种细微的伤感。
这时，安颜身前的人开口了：
“安校长，这个女人无理取闹，应该把她请出去，您说对吗。”
安易川看着安振华的目光让他陷入了尴尬，而安易川却仿佛看好戏一样，淡淡看着从小到大都宠自己的叔叔。
“姚女士，这件事请你不要激动，移步到办公室我们再慢慢谈。”
“真好笑，你让我离开，我就离开？！”
姚芸笑了。
“不然我会叫保安请您离开。”
安振华终究还是站在了这个侄子一边，何止是亲侄子，是亲祖宗。
“好，我记住了！我会投诉你们的。”
姚芸气极了，胸口剧烈的起伏。
安颜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她走前那看向自己凶得要命的目光。
一个响指打破了安颜对这一切的回忆：
“嘛呢？”
安易川好像第一次目光里带了点笑意，安颜只能告诉自己是错觉，慢慢地“哦”了一声。
“喂，安易川，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安颜笑得灿烂的像是今天午后的大太阳。
“我不想和你聊。”
安易川头也没抬就回绝了安颜的请求。
透过安颜的甜美笑容，他看不出背后的种种，只是明白这一定是个合拍的人。
能看出她用了最短的时间，作了最大的改变。
乐观，这两个字听起来多容易但又多难。
“有这时间不如去复习。”
安易川嘴硬地只补了这样一句。
说到这，安颜心里就一阵不愉快，她缓缓摊开了自己都准备扔进垃圾桶的揉皱了的试卷：“看啊，上次的数学分数。”
试卷上红色的数字：
71。
果然不是很理想，安易川沉默了一会：
“明天早上来早点，我给你讲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