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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0侯门贵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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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啦。”

    正松苑,侯大嫂也在,侯夫人对院外走来的元辰招了招手。

    “今晚开个家宴,瑞生回来不是去宫中面圣,便是在户部和兵部的,今日才是有空给他接风洗尘。”

    “可要去将军府将外祖母接来?”元辰握住侯夫人的手。

    “就不折腾母亲了,她这几日身子有恙。”候夫人眉头微皱。

    元辰看她神情有些沉重,关心的问道:“不久才拜见过外祖母,可是入冬,她老人家身子受了寒?”

    他这殷切的语态,让侯夫人微微展颜。

    “为娘已是回去见过你外祖母,只是她老人家向来刚强,不喜一些小病小痛子女围绕在旁,只怕是想到大哥……”

    大哥战死沙场,大嫂没多久郁郁寡欢跟着去了。

    张家嫡系单薄,这代也就只剩下她这一个外嫁的女儿。

    “之前可是和你表哥闹别扭了?”侯夫人转移话题。

    元辰一手由她握着,另一手捻过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笑吟吟地不说话。

    候夫人道:“瑞生重礼数,对长辈敬爱,讲究兄友弟恭,定是你这皮猴子哪里太过分。”

    “我和表哥闹着玩呢。”元辰不满的嘀咕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候大嫂,拔高声音问道:

    “大嫂近日可好?”

    “有劳小叔挂念,自是好好的。”候大嫂笑着点头。

    候夫人摇头,“你快去换身衣裳,该开宴了。”

    天色向晚,偏厅中,灯火辉煌,厅门紧闭,挡住了外面随着夜色一同降临的呼啸北风。

    角落炭火散发出一团团的暖意,席面上珍馐罗列。

    如今大户人家,凡是正妻地位并不低,自有资格上席。

    锦安侯这一家之主坐于正首,下方左侧是候大哥,元辰坐在他的对面。

    被宴请的张瑞生在下首。

    偌大侯府自然不止这几个主人家,后宅也并非只有两个少主子。

    锦安侯府嫡庶严明,更何况宴请的是主母的侄子,更是向来与侯氏结盟的张氏少主。

    只因他常年领兵在外,张氏另有主事人,却也是在张氏一族中话语权极重。

    无论是双方情谊,还是地位相等,都没有旁的闲杂人等在此。

    候老爹与张瑞生和颜悦色交谈了几句,再看到元辰一杯杯的饮着酒,没好气的呵斥了几句。

    元辰冲着对面的大哥使眼色。

    大哥是好脾气到有些温吞的性格,当下便出言为弟弟解救。

    “好了,一家人相聚,便不要说旁的了。”

    随着侯夫人似数落般道了一句,候老爹咳嗽了一声,拿起玉箸接起妻子夹到他碟上的一块鱼肉。

    元辰冲着侯夫人眨了眨眼,侯夫人嗔了他一眼。

    张瑞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看过满带自得笑容的元辰,只觉着这笑脸略带得意,目光转动,他心中轻叹一声。

    “我敬子远一杯。”

    这时,侯大哥温淡的声音响起。

    张瑞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观子远喝了不少,却面无醉意,真是好酒量。”

    侯大哥笑着赞道。

    他自己饮酒过量,本就酒量不深,白净的面皮微红,醉意上来,又说了几句话,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上。

    侯大嫂双手将帕子递给他。

    候大哥呵呵一笑,低下身来,凑过头去。

    候大嫂看过一眼周围,有些不好意思的举手给他擦了擦燥热上来额头渗出的薄汗。

    张瑞生这次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不巧,侯老爹坐在上首更可以将满席所有人的动作与反应收入眼底,他脸色一沉,筷子放在碟上。

    侯夫人一时不察,不知丈夫为何动怒。

    突然,座椅被推过,略显突兀的响声传来。

    正要训斥大儿子的候老爹和侯夫人一起看去。

    只见元辰将外袍直接豪放的脱了又扔在座位上,再将袖子挽到手肘,一手端酒壶,一手拿酒杯,大摇大摆的走到张瑞生身旁,倒满了酒,再给对方也斟满一杯。

    “大哥说表哥你好酒量,这让小弟我就不服了,侯府上下说到酒量,谁能不称道我?表哥一来,我倒排后了,今日由爹娘作证,咱来比比,看谁酒量才可称第一!”

    张瑞生右手搭在桌上,面无表情的看来。

    元辰“嘿”了一声,脖子一昂,一气喝完,放下空杯子。

    “表哥可是不敢与我一比?”

    “前几日我好言相邀,你掉头就走,军中不是最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好!让厨子上来,把太小家子气的碗碗碟碟撤下去。”

    “撒的什么酒疯!”候老爹拧紧眉头骂道。

    “今日家宴,既是家宴,自要阖家欢乐,又非是我与老爹你拼酒,这都还没更热闹的猜拳呢,爹何必这么迂腐。”元辰反行指责道。

    侯老爹这一被顶撞,顿时脸上挂不住。

    “我早听说爹年轻时与朝中同僚拼酒从未输过,要不,今日你我父子也来赌一赌?”

    元辰高举酒壶,倾斜过,酒水如银线般注入酒盏中。

    “太不像话了,给我坐回到位上!”候夫人沉下声音的命令道。

    元辰撇了撇嘴,没有母亲撑腰,到底不敢再肆意妄为,踢踏着脚步,不甘不愿回到位上。

    “爹娘勿恼,小弟不过是见子远回来,一时兴之所至。”

    侯大哥看的有些不忍心。

    元辰却不识好人心,“若非大哥你误会表哥酒量最好,我就不会起好胜心和他相斗,结果没赢,反而被爹娘们训了一通。”

    “不是小弟我说,咱们同个屋檐下,平日也没少饮宴,你却这般不了解自己的亲弟弟,实在是让我失望!”说着,他很是痛心疾首。

    候大哥一时哑然,只是好脾气的伏低做小,“是为兄的不是,便在此向你赔个不是。今日才知元辰酒量为我锦安侯府魁首,便是子远堪称海量,也只能屈居你之下。”

    哄小孩一般,元辰被顺毛,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侯大哥看的乐呵,一时都没注意到宴会气氛有些冷落下来。

    “可是这些菜不合胃口?”侯夫人温声问道。

    张瑞生摇头。

    手伸到桌下,侯夫人一扯候老爹的袖袍,余光淡淡的朝他脸上一瞥。

    侯老爹抬起的手顿了顿,看看斯斯文文坐在原位上的大儿子。

    再看看做落寞状,哀声叹气喝闷酒的小儿子,顶数他最无状,于是将一腔邪火发在这纨绔儿子身上,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张瑞生应付着姑姑的嘘寒问暖,看过吃了一顿挂落后,没心没肺自斟自饮的表弟,眼里若有所思。

    晚宴中间出了一些小曲折,但到底算是圆满结束。

    元辰带着一身酒气,手抡过了头顶,打开要搀扶他的安顺。

    “本少肚里能撑船,再多的酒入肚也不过尔尔,如何是得你们扶着才不致跌了。”

    喊完话后,他大步走去,身姿轻盈得似要乘风而去。

    安顺作为狗腿子头头,自然大声叫好。

    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在前开路,唯恐少爷没看清路,导致失足。

    深夜的锦安候府,宁静夜幕被打破。

    张瑞生对姑父姑母作辞后,大步跟上,“两次扫表弟兴致,确为我不是,不如到你院中,你我比试?”

    元辰因醉意而略显朦胧的星眸眨了眨,而后哥俩好的用手肘一搭他肩膀,“走!”

    “倒是为兄误会了贤弟,不曾生疏了武艺。”

    轩举院前,灯笼散出柔亮的光辉,今夜月色皎洁,从沿途的香树中洒落下来,照亮地上的整齐路径。

    张瑞生说着,一手截过元辰的手腕。

    元辰抖了抖手臂,抽回到背后,得意洋洋的道:

    “这个自然!跑马射箭,去年更带李定阳他们到北方大草原来了一回弯弓射大雕。”

    “这要没几把刷子,如何让他们心服口服,甘愿为我折腰当小弟。”

    眼见他又要滔滔不绝说起这做纨绔头子的学问,张瑞生朝他走近。

    二人之间距离本就不多,面对面,肩膀相碰。

    “传言三皇子与你一见如故,私交不错,可是表弟刻意为之?”

    元辰抖了抖肩膀,“这夜风吹的真是透心凉,快进去吧。”

    说着当先小跑进去。

    在来到暖阁中,取暖照明一应物事早已妥当。

    主人不喜欢熏香,哪怕再清雅冲淡为主的雅香亦是不爱的,冬日蔬果金贵,却是日日更换。

    烤火闻果香,各捧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倒别有一番滋味。

    而醒酒汤喝完,侍从们依次退走。

    元辰放下碗,眼神清亮如星。

    “表弟有何高见,为兄洗耳恭听。”张瑞生正色说道。

    “表哥何故如此看得起我?”元辰反问道。

    “凭我这一双眼。”

    张瑞生眼神锐利,看着隔了一张小桌,谈笑依旧的表弟。

    他冷峻的表情有所松缓。

    元辰神神叨叨的说起来,“表哥可信这世上有奇人异事?生就一双天眼,不能看见天地规则,但这人世间的兴衰,人是贵是贱,是大善还是大恶,却不在话下。”

    张瑞生定定的看着他,“信不信?若不信,古来就有《易经》,伏羲六十四卦,流传千年有余。”

    “前朝更设有国师,史记有载,三年大旱,反贼并起,国师以寿数为代价,给王朝再续了十年命数,城破那日,天降雷霆,国师猝死。”

    “至于,信……”

    张瑞生坐在椅上,气势磅礴,只如龙盘虎踞。

    “我领兵统帅在外,也曾有所谓高人名士投奔,或偶遇。能到我跟前的,唯三人。”

    “来历不明者,自不可尽信。未免是探子或敌军细作,本将命大刑伺候,压至军帐前先打上三十大棍,若不能说服本将,便以军法处置。”

    元辰像听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而后追问接下去如何。

    张瑞生神色平淡,“那三人,我分为上中下三等。”

    元辰兴致勃勃,“愿闻其详。”

    “下等,在我唤来刀斧手时,气息有些紊乱,但说辞不显混乱,意图说服于我,口呼先将他留下性命,已落在我手中,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不必着急处置,这说法不足以说服我,于是被斩首。”

    元辰眼睛闪亮,击案称好,“中等如何?”

    “为中者,将要被刀斧手拉下去时,对我指鼻大骂,引经据典,历代名垂青史的将帅与贤臣是如何慧眼识英雄。”

    张瑞生淡淡道:“本将只觉他不知好歹,更不知所谓,直接拔剑将他斩于帐中。”

    “最后上者更似出家人般,生死置之度外,只道杀了他,今生功德已满,定来世道。只是本将杀心之重,恐将来有所恶果。

    其人又在如何领军、治国之说中似怀大才,言之有物。”

    元辰托着下巴,催促,“然后呢?”

    说的有些口渴,张瑞生自行倒了茶水,灌了一口后,语气波澜不惊。

    “被我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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