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金
第二天早上，秦爷来到了事务所二楼，叫醒了正在熟睡的吴箫寒。
吴箫寒漫步下楼，走到那台破旧的汽车前，小金正坐在驾驶座上朝他笑着。
“想好了”吴箫寒拉开了后面的车门，“真要去造梦公司做梦”
“寒哥，天国基地那边来消息了，我妈走了。”小金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了一夜。
吴箫寒愣住了，他想了一晚上劝解小金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走吧。”秦爷坐到了副驾驶。
车子晃晃悠悠的启动了，朝着市里开去。
小金扶着方向盘，自顾自的说着，“寒哥，我这十来年一直埋头攒钱，想要把我妈赎出来，现在一下子没目标了。”
“我听说做梦还能看见之前的亲人呢，不知道我买的最便宜这一款能不能行。”
“我妈苦啊，在天国基地做了十来年的奴隶，天天伺候别人，到死都没闲下来。”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哽咽起来，但很快又止住了。
一旁的秦爷却止不住了，开始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小金，咱回去吧，别去做梦了。”
“秦爷，我已经决定了。”小金用手擦去眼角的泪迹，笑了起来，“要解脱了。”
小金这一笑，秦爷哭的更狠了。
吴箫寒摁下车窗，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叼上了一支烟。
他跟小金认识十年了，小金是事务所的司机。
小金人很好，好几次吴箫寒要和那些嚣张跋扈的富商打起来的时候，都是他跑上去赔笑脸道歉。
小金的妈妈被他烂赌的父亲卖到了天国基地做奴隶。小金天天吃着酱油拌饭，就为了攒钱把母亲赎回来。
吴箫寒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和小金的点点滴滴。
“寒哥，”小金往后座上扔了一包烟，是高档的银龙牌香烟，“抽这个。”
“银龙，”吴箫寒看着烟盒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龙，有些舍不得拆开，“我先不抽，留着。”
小金一时间急了，“寒哥，我这是快去做梦了，攒的钱也没用了，你就抽吧。”
“你回回跑完活都把大头给我，小头自己留着，这些我都知道。”小金透过后视镜看着吴箫寒，“我一直抠抠搜搜的，这回哥们大方一回。”
吴箫寒不再反驳，抽出一根烟点上，柔和的烟雾钻进他的鼻子，让他有点不习惯。
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子就这样驶进了奉天市中心的一座大厦地下停车场里。
小金熄了火，坐在驾驶位上摸着方向盘，“以后换辆车吧，秦爷，这车都该进博物馆了。”
“我换车，你跟我回去。”秦爷的泪水挂在胡子上。
“秦爷，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我下定决心了。”
小金回过头，看着吴箫寒，“寒哥，哥们要走了，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你说。”
“其实我知道你的身份，”小金看着吴箫寒的眼睛，“我在黑市上听过你的故事，只不过没照片，后来才确定是你。”
吴箫寒想说些什么，小金却打断了他。
“七个人，为了改变这个世界，打穿了天国基地，”小金的眼神里面有着向往，“这才是爷们该做的事。”
吴箫寒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觉得”
“嗯，我羡慕你们啊，那时候一定是心怀理想，心怀正义吧。”
“谢谢。”吴箫寒看着地下停车场停着的一辆辆车，慢慢的说出这两个字。
“对了，寒哥，你跟我说说你在那个大叛乱之前，是做什么的啊，我听了好多故事都没知道。”
“军队，我在军队里面做个小官。”吴箫寒笑眯眯的看着小金，好像在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
“你骗我，”小金斩钉截铁的说，“黑市上传你跟尤金斯打了个两败俱伤，那尤金斯可是‘人类最强兵器’，小官可碰不上他。”
“寒哥，给哥们说说吧，不说你之前的职位，说说尤金斯，他强吗”
“强，很强。”
“那你应该也很强，”小金激动的说，“真厉害啊，要是我是你的兵就好了，寒哥。”
“当我的兵，”吴箫寒仰头看着车棚，叹了口气，“可不是件好事。”
“寒哥，我前几天看上古时代的书，看到一句诗，在我去做梦之前，想送给你。”
“你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
“一梦黄粱”造梦公司在大厦的121层，装修的极为奢华。
造梦，如字面意思，就是让人陷入梦境，躲避现实。联邦法律是不允许安乐死的，但这黑暗的时代，总有人想着逃离现实的悲惨，造梦公司也就应运而生。
在造梦公司做了梦，人和死也就没什么两样了，只是不必受什么痛苦。
小金一路上很兴奋，拉着秦爷说话，“其实我本来想着找根绳子就结束了，但又觉得一辈子都这么苦，走也得舒服一点 就预约了做梦。”
秦爷一脸的哀愁，却说不出一句话。
吴箫寒双手插兜在后面跟着，听着小金自言自语。
“行了，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回去吧。”小金挤出一个笑容，比哭都难看。
他出示了预约码，跟着护士往里间走去。
忽的，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仰头朝着天花板吼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起关山五十州!”
他的声音很大很大，仿佛穷尽了一生。
吴箫寒愣住了，随后便笑了，快步走到前台，用手指着小金的背影，“我朋友金杰的订单，你能查到吗”
“能，怎么了”前台有一点不耐烦的应付着。
“能看看他买的是哪一款梦吗”
“最便宜的。”前台看见小金的订单是最便宜的之后，更不想和吴箫寒多说话了。
“给他升成最贵的，最贵的是什么样的。”
“我们公司最好的一款梦是私人订制，想让患者梦到什么就梦到什么，而且患者感觉不到自己在做梦。”前台立刻开始推销起来，但看了眼吴箫寒穿的衣服，又有点犹豫，“这款价格有点贵，算上患者躺的特级养护舱 ，要5000万的。”
吴箫寒掏出穆南笙给他的那张支票，在上面写了串数字，边写边说，“让他回到小时候，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然后快快乐乐在梦里过一生。”
前台核对了一下支票的信息，发现是真的之后，立刻改变态度，连连点头称是。
“我这边没有他父母的照片，对你们造梦的时候有影响吗”
“没影响的，先生。”前台微笑的说道，“我们会读取患者之前的记忆，这点不必担心。现在世道一天不如一天，您要不要也来做梦啊”
“我”吴箫寒摇了摇头，“我还不能做梦，我还得带上吴钩，去收取关山五十州呢。”
“先生，您说什么”前台有些不解。
“没什么，一个哥们的梦想罢了。”
。。。
吴箫寒开着那台破旧的老车，载着秦爷行驶在雨后的柏油路上。
秦爷自打出了造梦公司，就一边哭着一边嘟囔着。
“他那个挨千刀的爹为什么要去赌 赌输了还卖媳妇，真该死!”
“这孩子命苦啊，临走也没见上妈，天国基地那帮狗娘养的贵族就缺这么个奴隶”
秦爷慢慢骂不动了，便不说话，任由眼泪流下来。
吴箫寒沉默不语，打开了车载收音机，里面在放一首千年前的米国乡村民谣。
他摁开车窗，抽出一根小金给的银龙牌香烟叼在嘴上。柔和的烟雾钻入他的肺中，他好像在后视镜里又看见了小金的笑脸。
吴箫寒猛的踩了脚油门，车子陡然加速。他跟着车载收音机唱了起来，高声喊出歌词。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omma，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i hear her voice in the morning hours she calls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