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细菌攻到大脑。
男人目光幽深,青灰色烟雾氤氲了他的面部表情,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
夏听婵原想打个招呼,撒个娇让他帮自己送,又看见院子里有几个眼熟的人在忙碌,她到口的话被迫卡住。
算了。
严穆说要注意别人口舌。
这个念头一起,夏听婵唇角弯了弯,算作打过招呼了。
宋扬正低头跟她讲话,少年羞涩又局促:“累不累,我来吧。”
他学着夏听婵刚才的样子,先将她怀里的袋子提过来,又把两个轻的给她。
不知是故意,亦或者是忘了,夏听婵的围巾一直搭在他臂弯。
“快到了,”夏听婵伸手指着巷子,“就在后面。”
宋扬:“好,不急。”
两人边说边走远。
严穆垂下眼,唇角咬着的烟已经燃尽,他似乎感觉不到烫,指尖掐住火星处,将烟蒂从嘴里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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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恰好是中午,李玉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难得有同学来,她热情的留宋扬在家里吃饭。
宋扬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拒绝老人的好意。
夏听婵啼笑皆非:“就吃个饭,你别客气。”
宋扬红着一张脸,硬着头皮答应了。
吃完午饭,宋扬又跟李玉芬学了会扎扇子,等夏听婵把厨房收拾妥当,他起身告辞。
夏听婵送他去公交站。
路上,俩人随意聊了几句关于圣诞节的事,宋扬低眼看她,犹豫地问:“要出去玩不,听说街上很热闹。”
“不去了,”夏听婵摇头,“严之平跟我约好了,要帮我补课。”
“这样啊。”宋扬不掩失落。
一直把他送上公交车,夏听婵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长得漂亮,在南康时喜欢她的男生不少,也早早便能摸清男孩子的邀约是客气还是真心。
而在这种年轻人爱过的洋节里会发出邀约的,她更明白对方的意思。
慢条斯理走到回收站,何明正端着饭盒蹲在门槛上吃午饭。
看见她,何明甩甩筷子:“妹妹,同学啊?”
夏听婵勾着脑袋往院里看,先前的那些人都不在了,此时院里静悄悄的。
“隔壁班的,”她进了院子,软声解释,“老师叫他帮忙送个东西。”
简单交待过,她眼珠子四处乱转:“何明哥,严穆呢?”
“在后院洗手,”何明把饭盒收了,“刚才心不在焉的,手被铁片划破了,叫他去打个破伤风擦个药又不乐意”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那上面有铁锈,我劝不动他。”
正说着,他嘴里的主人公已经从后院出来,刚洗过的手还湿漉漉的,伤口处隐隐泅出血色。
夏听婵抬睫,直直撞进他墨色的瞳底,不言不语的,就这么盯着他。
“”严穆只看了她一眼,就将视线收回,随后拿起扫把,去打扫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他嶙峋的手掌握住扫把,因用力,手背划破的伤口又往外冒血,他像看不到似的,不经意间用指腹蹭掉。
夏听婵不由自主的想起外婆说他被几个大孩子围攻,后来边擦血边往家走的模样。
有的人,他独自舔舐伤口惯了,也没把一条命当回事。
但夏听婵跟他不同,夏建树跟骆眠荷曾有几年蜜里调油的岁月,她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不小心破块皮都能惹来大呼小叫。
她曾被人爱过。
那几年的时光,让她有样学样,知道了如何爱护自己。
院中扫地声唰唰,男人寂寂落落,始终背对着她,高大健硕的身子透出对生命的漠视。
夏听婵在原地站了一会,扭头就往院外走。
何明摸不着头脑:“妹妹,这就走了?”
女孩子跑得快,没搭理他的问题,一溜烟的消失了。
那丝丝缕缕的香也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散去。
扫地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何明撇过脑袋,看向逆光的男人。
严穆依然握着扫把,却没再动弹,从背影望去,他脑袋稍稍垂下,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
地面映出的影子也像是石化了。
“哥,”何明起身,小心翼翼道,“是不是累了?”
他从严穆宽阔的背脊,竟然瞧出了疲惫。
何明没读过多少书,但他在中二时期,曾抄写过王小波【黄金时代】里的一段话。
说生活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
可今天的严穆,却让何明感觉,这个受锤的过程,只在某一瞬间。
他漠然的从凄风冷雨中走过,却倒在了某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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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听婵再度跑回来时,院内已经被打扫干净。
她小脸跑的红扑扑的,随手将脖子上的围巾扯掉,学着严穆的样子,搭在旁边的货架上。
两个男人都不在,夏听婵不敢直接跑人家房里,就站在门口,做贼似的压轻了声喊:“严穆严穆严穆严穆”
后院传来窸窣的动静,男人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等他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廊檐,夏听婵扯开明媚的笑,又提高手里的袋子:“过来,帮你上药。”
“”严穆如死水般深厚的瞳底有片刻的恍惚,阳光下的女孩子浑身都在发光,在这寒冷的冬天,让人瞧上一眼,立刻能想起温暖的春天。
“发什么呆呀,”怕被路过的人听见,夏听婵小小声咕哝,“药店离太远了,也不知道细菌跑进去没。”
严穆漆黑的双眸凝住她:“不用。”
这点伤他从未放到心上。
夏听婵才不管他,她甚至嫌弃他磨叽,干脆走到他面前,细小的手抓住他手腕,拖着往遮阳棚下拽。
“你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她小唠叨婆似的抱怨,“指定是细菌都攻到大脑了,再不消个毒,早晚有天跟严之平一样变成傻子。”
“”
她明明没用多少力气,干惯了体力活的男人却仿佛卸了浑身力道,顺着她的指引,被牵到棚底。
她不管不顾的唠叨,严穆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无人瞧见的时刻,他墨色的瞳孔漾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扩散开。
夏听婵拽住他衣角,往下施力,让他坐在椅子上。
“严穆,你以后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体,”她双手叉腰,泼妇似的姿态,一字一句教训他,“你不放在心上,那我就要帮你操心,我功课都记不过来了,你能帮我减轻点负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