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喜事
“老板,打包这几条鲤鱼。”
“好勒。”
这一日顾晏闲来无事,刚巧想起几日前下朝从何亮那打听到的花鸟鱼虫市场,思及苏策提及的漂亮鲤鱼,决定一早就出门赶集。
在老板捞鱼的间隙,顾晏注意到有许多行人急匆匆向张贴告示处走去,好奇问道:“老板,出什么大事了?”
老板将鲤鱼递给顾晏,接过他的银钱后,扭头瞥了眼张贴告示的方向,答道:“圣上要重开科举,这不,全都过去看呢,谁不想鲤鱼跃龙门呢,是吧,小哥?”
顾晏淡淡笑道:“是这个理。”
离开花鸟鱼虫市场后,顾晏眼见挤过去看告示的人越来越多,心道他手拎着鲤鱼也不容易过去,便向旁边的人询问道:“大哥,这上面写的什么?”
被他搭话的中年人身着长袍,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微笑道:“圣上说下个月底就重开科举,可以自举、自进,”随后上下打量了两眼顾晏,“您也要参加考试?”
顾晏摇了摇头,复又问道:“您准备参加?”
中年人目光向往的望向皇宫,轻笑道:“消息一出,但凡有点学识的谁不想参加,书院里的学生们最近学习都可上进了。”
顾晏:“您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中年人谦逊道:“简陋书院,不值一提。”
顾晏和中年人又聊了几句科举相关,等顾晏作揖告别后,中年人注视着他的背影,嘀咕道:“这人……怎么好像见过似的。”
却听身后一道清脆女声传来:“走吧,爹爹,我们去把消息告诉裴哥他们。”
中年人赶忙转身答应,与女儿一同返回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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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迈进府内,将手中鲤鱼递给谭秋后,径直往苏策的房间走去,还没进屋,就听见屋内有人问道。
“顾将军待你如何?”
顾晏有意听苏策的回答,故而没有推门,又听屋内二人闲聊了几句,这才迈过门槛,一进门,果然见到之前被他扑了个空的王昉。
“顾将军。”王昉站起身向他行礼道。
“王丞相,”顾晏回礼道:“坐。”
苏策与顾晏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温声道:“你回来了,廷渊。”
顾晏对上苏策的目光一改方才的客气疏离,这点细节互动自然被王昉看在了眼里,他轻抚胡须,随后端起茶盏,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
“刚才我从花鸟鱼虫那条街回来,看见新张贴的告示,下个月底科举考试,是不是过早了?”
王昉放下茶盏,解释道:“前朝科举的时间都是三月份,入秋公布皇榜,陛下也认同前朝三月的考试时间,今年算是特例。”
然后又将更加详细具体的科举科目及时间安排告知了二人,苏策问道:“公成,这几日都在忙科举?”
王昉颔首道:“同陈丞相一起。”
自顾晏出现后,三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公务,王昉又续了两杯茶水,末了见时辰已近午时,起身向二人行礼告别。
顾晏与苏策一直将他送到府外,见王昉纵马离去后,顾晏侧身看向苏策,邀功一般说道:“安澜,我新买了鲤鱼,带你去看看。”
“好。”
二人一路行至水塘前,苏策定睛一看,莲叶周围果然多了几条漂亮的鲤鱼,鳞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苏策想到他前些时日投喂鲤鱼,将这些争抢鱼食的鲤鱼比作逐鹿中原的英雄豪杰,今日送别王昉,再看这些鲤鱼,尤其是新买回来的这几条,却觉得它们像是王朝的新生力量。
思及此,苏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周身气质渐渐柔和可亲。
顾晏见此自然以为他是欣喜这些漂亮的鲤鱼,得意道:“这些鲤鱼,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苏策拉住他的手,轻笑道:“辛苦了。”
顾晏顺势拉住他的手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去让老谭准备午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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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五月底的地方考试已然结束,今年京师的考试时间也提前到了七月底。
晋朝实行科举的那几年,京师考试结束后间隔四个月左右才会公布进士及第。今年不仅特殊在时间缩短,赶赴京师的学子较之前朝也少上许多,今上也承诺明年同样有科举考试,因此很多人选择延后至明年再考。
是以公布进士及第的时间也提前至了八月底。
时间如白驹过隙,苏策不知不觉已在顾府养了半年身体。
近些日许是因为立秋,苏策觉得身体颇为乏力,顾晏本想打包一些坊间酒楼的糕点让他纾解郁气,被苏策得知后,告诉他等状元游街的那一日一起去吃。秦朝第一位状元郎游街,场面定是热闹非凡,他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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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坊间酒楼的雅间内,苏策以手支颌,看向窗外长安城街道上热闹非凡的游街景象,等敲锣打鼓声愈近时,在百姓的一片欢闹声中,一身红袍的年轻状元郎骑马而来。
状元郎眉宇含笑,眼眸如星,加之年轻俊朗,惹得长安城中街道两旁的姑娘们激动不已。
苏策收回目光看向顾晏,问道:“看样子刚刚及冠,听说是怀璋书院的学生?”
顾晏啄了一口酒,答道:“是,见微他们将考卷呈给陛下后,圣上钦点的状元。”又伸筷夹了一口菜,继续说道:“裴彦昭,字思懿,陈见微的老乡,祖上七代都务农,实打实的寒门士子。”
苏策刚想回应一句,却听楼下一片惊呼,敲锣打鼓声骤然停顿。苏策与顾晏对视一眼,一同站起身倚靠在窗棂旁,眺望行至不远处的游街状元。
只见令世人艳羡的状元郎翻身下马,目不斜视地走到人群中一位姑娘面前,将系在胸前的红色绣球递到她手里,目光缱绻道:“阿枝,你愿意嫁给我吗?”
名唤阿枝的姑娘眉清目秀,衣着朴素,手捧绣球略有些不知所措。她是怀璋书院教书先生的独女,与裴彦昭青梅竹马,听闻科举重开的消息后,便一直密切关注。
今日她站在人群中目睹裴彦昭策马游街,心中也替他欢喜。
阿枝抬目直视她的状元郎,裴彦昭一袭红衣,风华正茂,映在阿枝眼中比婚服还要浓烈,她听见自己说道。
“好啊,你何时来娶我?”
此言一出,人群中发出一片掌声和欢呼,苏策与顾晏二人远远眺望,只见在层叠人群中,裴彦昭抱起阿枝一同上马,游街而去。
日后,裴彦昭一路在陈、王两位丞相的提携下,平步青云,直至身居丞相高位,民间仍然流传着他与阿枝的笃挚情深。
见状元郎的游街队伍逐渐远去,苏策转身直视顾晏,他们方才都站在同一个位置,此时因苏策转身,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听闻彼此的呼吸声。
许是受方才状元郎求娶心上人的氛围感染,苏策蓦然间察觉他在顾府养病这半年,早已忘却曾在灵安寺的压抑及惆怅,他与顾晏看似情投意合,但苏策敏锐地发现顾晏有时看向他的目光异常深沉。
七年前,他与顾晏结为知己,相识半年匆匆别离;七年后,同样是相知半年,难道他要重蹈覆辙吗?
弘静大师所言果然不错——他欠顾晏一句真心话。
苏策的眼眸如含辰星,熠熠生辉,坦坦荡荡地对顾晏说。
“廷渊,我也心悦你,从七年前我们在涿光郡相见的那一天开始,我想了你七年。”
顾晏双眸不可置信地睁大,若不是他与苏策之间挨的极近,他几乎要失态地向前一步。
“你记得?”
苏策点点头,轻言浅笑道:“在顾府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认出了你,杨晏,杨公子。”
顾晏仿佛被锤了一榔头,苏策记得他,同他一样思念了七年,那为何……于是委屈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寻死?”
苏策闻言一愣,疑惑道:“什么寻死?我为什么要寻死?”
顾晏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泛着通红的色泽,但他的声音却十分冷静,“那一日,我弹琴,你却深夜外出,被风吹病了。”
苏策回忆那一日的情形,失笑道:“我忘记了,谁让廷渊的琴声太过悦耳,叫我一时迷了心神。”
顾晏听到苏策的解释后,神情懊恼,这个本不是误会的误会,偏偏因他的胡思想乱越来越歪,与他曾经为探寻苏策的真实身份,而钻了禹州刘氏的牛角尖如出一辙。
苏策见顾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慢悠悠道:“廷渊,这误会可大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这次顾晏反应极为迅速,他说。
“安澜,等回去我就写婚书,选一个良辰吉日,我们……”
他的话被苏策的笑声打断。
“廷渊,倒也不必操之过急,”苏策目光温柔地描摹顾晏的眉眼,笑吟吟道:“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话音刚落,唇齿之间便沾染了顾晏的温热,顾晏的亲吻一改床榻间耳鬓厮磨的小心翼翼,带着一股蛮横的凶狠,却又克制着力道,不至于伤及苏策。
一吻分离,顾晏轻轻用手指撩开苏策挡眼的发丝,注视着眼前这个他认识了七年的男人。
他们之间总是相谈甚欢,有许多感兴趣的话题可以畅聊,可是现在他觉得,他们以往那么多次的交谈,都比不上今日苏策的告白。
他明明已经和他肌肤相亲,却在此刻才感觉——他真正拥有了这个人。
他拥有了与苏策共度余生的权利,也拥有了与苏策同患难共进退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