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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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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三月,长安城草木一派繁茂之势。

    辰时,一辆马车从顾府内驶出。

    这个时辰,坊间的店铺大多都已开张,伴随着清晨淡薄的雾气,隐隐传来人们忙碌的声响。

    苏策好奇地掀开马车的幕帘,张望着长安城内的大小店铺和作坊。七年不见,不知如今的长安城是什么模样。

    “感觉变了,也好像没变。”苏策嘀咕道。

    “那个古董店是新开的。”顾晏伸手指了指已被马车甩在身后的店铺。

    苏策目光犹疑地瞥向顾晏,思索道:“这招牌名字看着眼熟,廷渊,你没记错?”

    谁知顾晏玩笑得逞哈哈大笑,末了说了一句:“安澜,你记性未免太好了。这家古董店说是新开的也没有错,只是从城南搬到了城西。”

    幼稚,苏策在心底骂道。

    “看似换新,实则未变。”苏策放下了幕帘,轻叹道。

    顾晏见苏策不再言语,唯恐他又想起什么忧愁思绪,为顾晏心中认定的寻死理由又添一笔,再思及两位大夫的叮嘱,于是开口道:“说来曹先生和薛院使也是故交。”

    见苏策转头,顾晏继续说道:“曹先生与薛院使师出同门,均拜在药王谷前任谷主名下,以师兄弟相称。药王谷近百年来人脉凋零,故弟子多是避世不出,而曹先生与薛院使却不同,二人出师之日便离开药王谷,下山后却分道扬镳。曹先生游医于世,薛院使则收徒传道。”

    苏策听罢感叹道:“悬壶救世,传道授业,看来曹先生和薛院使都有各自的坚持和执念。”

    顾晏赞同地点点头,轻笑道:“不想二人几十年后再相见,竟是因诊治了同一个病人。”

    他口中的病人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吓的顾晏赶紧挺身坐直,轻轻拍抚苏策的脊背,担忧道:“安澜,好点了吗?”

    瞧顾晏因他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苏策也不好再起什么逗弄的心思,笑吟吟道:“逗你呢。”

    顾晏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病发,一切都好说。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长安城内的坊间景象,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到了他们今天的目的的——灵山。

    -

    刚至灵山脚下,巳时仍可见缥缈山雾萦绕其中,安然静谧。

    顾晏挥退了想要跟随的亲兵,与苏策二人上了灵山。

    灵山位于长安城西南角,景致与其他围绕长安城的山峰并无不同,之所以选择此山,是因为灵山的北峰坐落灵安寺,而东峰则有一处白云观。同时囊括佛、道两家,灵山不可谓不奇妙。

    正巧前些时日二人曾谈起寺庙道观,今日踏春,连寺庙道观也一同游览了。

    鉴于苏策身体欠佳,二人便一步一步慢慢从石阶往上走,动作间轻松闲散。

    暮春的阳光不燥热,微风和煦,苏策听着耳边传来的叽喳鸟叫,身体虽有些疲累,心却好像被这些鸟儿牵着回归了自然,轻松自在。

    山上最早一批前来祭拜的善男信女此时正在下山,稀稀疏疏只有几个人。

    不想正是这几个人里,就遇见了顾晏的熟人。

    只见一位身着苍青色常服,头束玉冠的男子手挽着一位身着藕荷色襦裙的佳人,苏策抬目望去——男子目光温柔,女子嫣然浅笑。

    当真是郎才女貌。

    殊不知,被苏策打量的男子此时也正在观察他。

    这俊美公子一身水蓝色外袍内衬荼白里衣,玉簪挽发,眉目含笑,与站在他身侧一袭黑衣的顾晏相比不知明艳了几许,果真是世家大族气质出尘。

    好一对璧人,他眼光果然毒辣。

    “将军,今日怎么得空来灵安寺?”何亮行礼后问道。

    “出来转转,你这是陪令夫人一起?”顾晏随意道。

    何亮无奈道:“老爷子信佛,这不来求子求福了吗。”随后拉着何夫人的手介绍给二人,“这是内人。”

    顾晏礼尚往来道:“这位是苏策将军。”

    四人相互行礼过后,何亮夫妇也不急于下山,又陪同二人返回了灵安寺。

    “先皇在时本要修缮灵安寺,等到圣上登基,这笔钱又划拨给了礼部。”何亮挽着何夫人,回忆道:“灵安寺倒还是与少时记忆里一模一样。”

    何夫人:“连人都一样吗?”

    顾晏:“礼部?”

    唯有苏策倾耳聆听,没有出声询问,好笑地看着何亮无奈地对何夫人笑了笑,刚扭过头就见顾晏神情调侃地望着他。

    何亮斟酌再三,决定先回答自己夫人的问题:“自然一致,灵安寺的方丈主持还是弘静大师。”又转头对顾晏说道:“这就不清楚了,圣上登基后将先皇筹备的工程全都叫停。前几日下朝碰到陈丞相,我见他行色匆匆,听说可能是要重开科举。”

    “原来如此。”顾晏点头道。

    四人又随意聊了几个话题,不知不觉间灵安寺已至身前。

    “我们就不进去了,一会白云观见。”何亮携何夫人离开后,顾晏便与苏策二人进入了灵安寺。

    今日香客不多,寺内四处弥漫着燃香的气息,飘荡过栽种的松柏古树,穿梭在环绕佛塔下的走廊里。

    苏策刚刚坐着休息了片刻,复又站起身去找停留在檀香铺子前的顾晏。

    等苏策走过去时,便看见顾晏手拿一捆檀香正向他走来,苏策深觉自己感同身受方才何亮的心情,无语道:“想不到秦朝大将军顾廷渊,竟还信神鬼之说?”

    顾晏摇了摇头,沐浴苏策古怪的目光,手执檀香在油灯中点燃,随后用方才卖香人教予他的手法执香朝庙内释迦牟尼佛拜了三拜。

    而后恭敬地将檀香插在香炉上,苏策自始至终都静静注视着顾晏。这一套标准的礼佛,就差跪拜请愿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愿望是顾晏渴望实现,却需要燃香拜佛才能获得慰藉,或者说增添一份信心。

    难不成……他想要个孩子?!

    苏策着实为自己的奇思妙想震到了,随后目光阴恻恻地瞥向顾晏。

    顾晏刚转身时不禁被苏策阴鸷的目光摄在了原地,再一眨眼,苏策的眸色又重回古井无波。

    “好了?”苏策见他出来,等他走近时才转身继续散步。

    “好了。”顾晏几步跟上前来,挨在他身侧,侧目观察他的神色,见苏策神情放松,沉思片刻后,决定认真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安澜,我从不信鬼神之说,只是有时不得不信罢了。”顾晏缓缓说道。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毫无逻辑,苏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只听顾晏继续说道:“自我学习之始,我只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你——”

    “但是你的命不由我做主,不管灵验与否,我总要拜一拜。”让自己安个心,一份檀香钱的心。

    苏策闻言却有些不耐:“你随意吧。”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顾晏的心凉了半截,自进入寺庙开始,苏策的目光就从不在佛像、香炉、菩提树、佛塔这些标志物上停留,深受先皇和当今圣上赏识的佛教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还不如佛塔边的青苔野草吸引人。

    顾晏细细思索今日苏策的异常,又想起那一日二人聊起寺庙道观时苏策的态度,愈想愈奇怪。

    这时,在他身边漫无目的散步的苏策停下了脚步,越过顾晏径直向一处转经筒走去。

    然后顾晏就看见苏策面无表情地玩起了转经筒。

    这让他觉得也许是个可以搭话的机会,凑近后轻声道:“安澜,寺庙没什么意思,再待一会就去白云观吧。”

    苏策敷衍地点了点头,顾晏装作看不见苏策的脸色,继续道:“昔闻前朝曾有一位皇子潜心入道,后来……”

    “后来却利用修习的天文历法哄骗君王,谋权篡位。”苏策接过话头,冷笑一声。

    他这副样子,让顾晏觉得比之那一瞬的阴鸷目光还要令他脊背生寒。

    苏策收敛了方才的脾气,克制道:“廷渊,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他一路在寺庙内转悠,所思所想均是死亡,寺庙的气氛适合沉思,尽管他并不喜欢这里。

    “祖父信佛,幼时得空他时常带我去长安城内的各处寺庙游玩。”苏策漫不经心地玩着转经筒,垂眸道:“许是我不虔诚,时常在寺庙内磕磕碰碰,青一块紫一块。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位僧人,他自称是来化缘,临走时告诉了我一个日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正是祖父的死期。”

    苏策双眸如深潭寒水,神情讥讽,与他平时大相径庭。

    “这和尚言称我与佛有缘,不过是客气话罢了,有缘偏偏要等到祖父身亡、苏氏没落吗。”

    苏策本身对宗教信仰不甚在意,见了便拜一拜,可谁知他遇到的“高僧大师”远不止这一位。

    他们预言他的余生,自身却在战乱经年里圈地或是大开杀戒。他透过粉饰的表象看清了他们的内在。

    就像那位前朝皇子,自以为修习高深,便以此戏耍世人。

    谈不上什么厌恨,他只是不喜欢罢了,若是顾晏执意让他拜一拜也无不可。

    说不定,这回能碰到一个直接预言他死期的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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