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转眼就到了1月5号。
凌醒一大早就起了床，特意收拾了一下，找了身简洁素雅的衣服，又特意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她其实能明白沈洛飞的意思，今天对他来讲，应该是回忆不太美好的一天。
她愿意陪着他，也愿意陪他去看父母。
……
沈洛飞来接她时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
他站在门口敲门的时候，凌醒正在厨房做早饭。
“不是知道密码吗？”
凌醒把玄关处的男士拖鞋放到他脚边，没有等他的回复，又急匆匆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沈洛飞无奈地笑了笑。
他还没有真正拿到打开这所房门的钥匙，就不应该有随意开门的权利才行。
他很快就换好了鞋子，又脱掉外套，抬脚进了厨房。
“我来吧。”
凌醒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件黑色的衬衫，头发理得很利索。
只是眼光没有放在她身上，眉头也有些紧锁。
“马上就好了。”
她拒绝了他，想要独立的给他做顿早饭吃。
尽管厨艺不好，但是想让他知道。
他也是被人关爱着的。
……
凌醒的早饭难得做的丰盛。
煮了粥，煎了蛋，还包了几颗青稞果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总归是能为逝者祈福的。”
她把还带着温度的的果子递了一颗给对面的男人，自己手里也拿了一个。
沈洛飞抬眸看她。
她说过自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现在却坐在那里，吃的很是认真。
青稞果，他们的地方习俗。
生者吃，为逝者祈福。
他小小咬了一口，冲她点点头。
“很好吃。”
让他在这个特别的早上，都不那么难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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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直往南郊的方向开。
越往南，就越觉得荒凉。
特别是这严寒的冬天，似乎万物都失去了生机。
凌醒转眸，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换了新的外套。
如今这白色的羽绒服衬得他终于有了些血色，不像刚进屋时那样。
……
“你怕吗？”
驾驶座的男人骤然开口，打破里车内长久的寂静。
这话虽说的没头没尾，但凌醒还是听懂了。
“我不怕。”
不怕。
我不怕鬼，不怕你逝去的亲人。
我不怕别人说你的那些话，我什么都不怕。
……
凌醒思考了一下，把车内的音乐打开了。
她放了首韩语歌。
《请回答1988》的主题曲。
《你不要担心》。
歌词里写：
“停止自责。
过去的东西之所以会过去。
都有他过去的道理。”
……
--
凌醒不是第一次到郊外的墓园，却是第一次来在这里见他的父母。
沈洛飞怀里抱着束花，一路引领着凌醒，沉默地把她带到其中一个位置，停下。
随后，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下墓碑，接着把盛放的海棠放上去。
轻轻地喊了句：“爸，妈。”
凌醒也跟着蹲下身子，温柔地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我们来看你们了。”
沈洛飞朝她递来一个安抚的笑，接着开口：“这是星星，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今天带她来给你们看看，希望你们放心。我过的很好，就像-”
他停顿住，声音有着一瞬间的哽咽。
凌醒把自己温热的手掌放在他一片冰冷的手心里。
他紧紧攥住。
“就像你们临走前说的那样，希望我能好好生活。”
沈洛飞微微喘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终于有些平静下来了。
于是他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罐装酒，倒到了墓碑前的沙地上。
“爸平时总爱小酌两口，今天也破个例，过过瘾吧。”
他轻轻笑了一声，开始讲述最近的事情。
声音暗哑，但极度温柔。
讲嫣嫣回国了，讲沈景进了公司，讲他们都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
凌醒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听他认真又耐心地叙述着自己的生活，似乎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糟糕事都是过眼云烟，不足挂齿。
……
“爸，妈，之后我们都会留在上京，会经常过来看你们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偶尔托个梦给我吗？”
让我也看看我至亲的人现在的模样。
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了，他的记忆都开始逐渐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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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凌醒都紧紧牵着他的手，似乎是把他还是个追求者的身份给忘了。
“你长的很像阿姨。”
她想了想还是向他开口。
像阿姨一样，是清冷但温柔的，很美的长相。
沈洛飞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星星，我能给你讲故事吗？”
凌醒听见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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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郊外的马场。
她四年前就已经来过的那个熟悉的马场。
只是如今，这里空荡荡的，似乎今日没有开门营业的迹象。
沈医生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告诉她为了女明星的到来，老板特意提前清了场。
凌醒“嗯”了一声，冲他点点头。
有些想哄他。
……
“我和许愿很早之前就认识，所以当时知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偷偷回来了。”
沈洛飞转眸，看了她一眼，认真地和她交代着她不知道的过去的那些事。
那天的上京迎来了初雪，他就站在远处的角落里，看着她一个人在玩雪。
一副既开心，又不开心的可怜模样。
“你是不是那天偷偷亲了我？”
凌醒故意逗他。
被质问的人承认的很坦荡。
“临走的时候，没有忍住，就碰了一下你的头发。”
他不能靠近她。
就在她醒来之前偷偷吻了一下她的发梢，之后便跑掉了。
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那天许愿问他，这样会觉得辛苦吗？
他说不会。
见不到她才辛苦，才难熬，才暗无天日。
……
沈洛飞牵着她一路往前，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说着话。
在马场的最北部有一道河流，河流上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块。
河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冷白色。
一片寂寥。
他牵着身边的女孩，在河面前的一块干净的石阶上坐下。
又把一开始就从车上拿下来的厚厚的毯子裹在她身上。
他说：“我很想你。”
凌醒没有应声，也没有看他。
而是把自己的肩旁靠在他怀里。
“我取个暖。”
声音闷闷的，却别样温柔。
沈洛飞将她单薄的身体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上。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空气里有带着寒意的声音传出来。
是把她护在怀里的男人，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一个漫长的、艰辛的、不太温暖的故事。
“12年前的今天，是爸妈走的日子。”
他的声音平静低缓，目光落在很远的冰面上。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我眼里，我就这一个爸爸。”
他从有记忆开始，母亲就已经嫁进了沈家，一直是沈劲光在带他，对他很好，总护着他。
所以对于大家口中议论的他的酒驾去世的生父，他是没有记忆和情感的。
“即使后来有了阿景，有了嫣嫣，他也不曾忽视我。所以后来，不管老爷子怎么对我，我总想着爸爸临走前那个眼神。他应该是不放心的，应该是告诉我，让我撑起这个家，让我好好爱他的家人。”
沈洛飞笑了笑：“只是我没有做到。”
老爷子很讨厌他，讨厌到一度让他觉得，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他是想直接给自己一刀的。
可即使这样。
但他也努力想要理解他。
毕竟他也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的这一切。
这是他欠他的。
假如，后来，他不伤害他所剩不多的亲人的话，他想自己会一直忍下去的。
……
凌醒握了握他指尖冰冷的手，之后又揣进自己的怀里，试图把它捂热。
沈洛飞用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高中毕业那次，嫣嫣生病，我把她转去国外治疗，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当时他来找了我。”
“他说你休想待在国内和喜欢的人双宿双飞，你一个克死亲人的灾星，凭什么呢。”
“星星，我也觉得，凭什么呢。凭什么你这么耀眼的人，要和我待在一起。”
而且那个时候，他知道，如果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的话，他也会从凌醒身上下手的。
他舍不得把她牵扯进来，哪怕是任何一丝可能，他都舍不得。
凌醒肩膀隐隐颤动，她偷偷把眼泪蹭到男人的衣服上。
湿润一片。
“后来的事，你基本也能猜个大概。我妥协了，去了英国，如他所愿，行尸走肉的活着。只不过我和他都忽略了一件事。”
“人心是难测的，对我，和对他都是。”
他见不得自己好过，这个想法似是已经升到了一种极端。
除了要求他远离自己喜欢的女孩，甚至在嫣嫣再次病倒的时候，都拒绝把她送到医院治疗。
“他好像觉得没有什么比看我绝望更重要。
所以嫣嫣躺在监护室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以自己家长的身份来要挟，拒绝医院再次给她治疗。”
所幸那时候，他有了一些能力。
不再像18岁的时候一样。
18岁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可是只能远远看着。
只能无能为力。
“在那之后，我就给嫣嫣办了转院。”
“又悄无声息地给她找了个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把她暂时藏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哥哥。”
“你是。”
凌醒打断了他，声音听起来带着些哽咽。
她有点难过，有点愤怒，有点替他委屈。
沈洛飞冲他安抚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眼角的小痣。
他好像总是让她哭的。
“凌醒，可他忽略了一点，他忽略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因为我没有放弃过你，从未。”
为了走到她身边而努力，而勇敢，而坚持……
他话音缓缓落地。
之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似是想要通过这遥远漫长的一个眼神，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
那个时候他想着，假如幸运的话，他把乱七八糟的那些事处理好了就回来。
回来告诉她真相。
回来问问她，愿意让自己走到她身边吗。
尽管他贫瘠、冷漠、一身坏运气，可他还是想勇敢的问一句。
“星星，你还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