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诡异喜宴
呼——
恰巧来了一阵风，方简的背上又出了一层冷汗，被风一吹，简直凉到了骨子里。
那些人刚刚还在谈笑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神采。看起来就和一群木头傀儡机器人一样。
但那个小童是个例外。他又看了一眼两人所在之处，表情天真可爱，仍朝着里面喊着：“有客来了！”
“村长！有客来了！”
而就在小童喊出“村长”两个字时，那群人又齐刷刷地转过头朝里面看去。而里面，直到这个时候有声响传出来。
先是几声苍老的咳嗽声，然后是拐杖杵进泥地的闷声。
“有客来了啊——”
人还未到声先临，但那声音也颤颤巍巍，有气无力。却又是这道声音，话音刚落，就像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那群人又鲜活起来，开始谈笑饮酒。
方简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对于那个还没出来的“村长”更加警惕。
那道拐杖敲击声越来越近了，方简握着不知的手也越来越紧。一旁的宋知闲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有些惊讶。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方简的手。
只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一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方简呢！
隐着身形趴在宋知闲肩头的小东西也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先出来的是一根竹杖，然后一只穿着草鞋，皮肤干燥皱皱巴巴堆叠在一起的脚。从下往上看去，身上的衣料是最寻常的麻布，上头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他是从右侧绕进来的。皮肤皱叠、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在这个喜气洋洋的宴会里显得格格不入。
“咳咳……小山啊——快把客迎过来让我瞧瞧……”声音苍老嘶哑，视力也好像不太好，眼睛浑浊，正努力瞪大了眼向着方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哎——”
被称作“小山”的，正是那位一只说着“有客来了”的小童。随着一声板凳与泥地的摩擦声，小山起了身，连蹦带跳到了两人身前。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笑得一派天真：“两位客人请跟我来。”
说完，仍维持着这个动作姿态，好像在等方简他们回答。
一个咧着嘴歪着脑袋的小童，动作都在此刻定格，就好像被钉在了原地。
方简又感受到了一阵无名凉风，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冒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但他却不敢将自己的异样展示人前，于是又挂上专属微笑，朝着小山轻点头：“有劳。”
得到方简的回答，小山才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恢复。他又成了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孩，蹦蹦跳跳朝着村长的方向去。路过的几张桌子上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都伸出了手善意的打趣了一番。
再看向跟在小山身后的方简和宋知闲时，眼里也只有好奇与友善。就好像最开始的那一切都是方简的错觉一样。
背上冷汗涔涔，他握着宋知闲的手不由又紧了些，不知也收了起来。
短短十几米的路，方简却走得如过刀山火海。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恐惧的——毕竟这些人能看破他们身上的伪装。此地的幕后之人的境界必定在他之上，再不济也和他一样是一个金丹真人；而且拥有能看破金丹真人伪装的法宝……
光是这么一想，方简只觉此次的情况非常不妙……
很快，他们就到了村长面前。
村长努力睁着自己昏花的老眼，也只能面前看见一高一矮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他探出手，小山就在旁边，十分自然的扶了上去。
“啊——原来是对小夫妻啊！”村长视线下移正好看见了交握的双手，当即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也算是缘分。”
也没管方简二人听到他这句话的震惊，村长侧身朝着小山点了点头，“既然是缘分，小山你就领客人入座吧！”
说完，他也不等方简他们答话，直接转过身，又颤颤巍巍朝着来处走了过去。
方简也顾不上心头的震惊与异样，连忙定睛望去。喜宴的桌子是直接摆在村中间的路上的，但那个村长却没有入这边的席。他走去的位置，在两户人家之间，摆着一张孤零零的小桌子，上面也摆放了吃食。
这个位置……就像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怎么看都怪异。
“两位客人，请随我来。”方简的思绪被童声打断，他收回视线，只见小山又摆出了那个诡异的姿势。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轻声道：“有劳了。”
小山又“活”了过来。
方简所想的入席无外乎两种，一种是随便加入一张桌子；一种是单独设桌。小山领着他们穿过好几张坐的满满当当的桌子，再看到一张空空荡荡的桌子时，居然有些不适应。
其实也没有很空荡。桌子上也摆满了瓜果菜肴。但与其他桌子对比起来，还是有些凄凉。
领着他们到了这里，小山立马就转了身，蹦蹦跳跳跑开了。方简猜测他应该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简不动声色拉过宋知闲，两人挤在一处紧紧地挨在一起。
“待会儿见机行事，”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其他人都专心寒暄吃酒，才凑到宋知闲耳边去，低声说着，“若形势不妙，你先找个地方藏好。”
才说完，就又一阵起哄声从前方传来。方简来不及解释，就着还握着宋知闲的手塞了两样东西过去，然后就坐直了身子，看向了起哄声的源头。
前头的起哄声普一传来，在场的那些村民又齐刷刷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食物，无论之前是什么姿势，脑袋都转向了前方。
有直对着看过去的、侧转的，还有直接转了个方向的……
方简的手下意识按住了宋知闲的脑袋，低头看着那双懵懂惊讶的眼睛，缓缓扯出了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
表面上看起来，他很镇定；其实，他心里也慌得一批……
那些个人的动作行为真的太恐怖了！
方简佯装镇定，也朝着众人齐望的方向看了过去；但他刚定下来，最前方的桌子上突然站起了一个人。但因为是背对着方简，所以他也看不清楚面容。
“吉时到——迎新人——”
“咔咔——”
一阵机械扭动的声音响起，面前的众人又将脑袋扭回了原状，席间又变得热闹起来。方简仍盯着那个人的动作，按着宋知闲脑袋的手也卸了力道。
宋知闲也转身坐好，朝着前方看去。
只见那人如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面小鼓。那面小鼓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周身红漆，鼓面薄如蝉翼，能瞧见另一头的景象——
不知何时，透过鼓面瞧，那边已经站了两个穿着喜服的年轻男女。奇怪的是，男方盖着盖头；而女方梳着秀美华丽的发髻，上头还插着精美的发簪。
那人开始动作了——
他左手举着那面小鼓，右手轻轻附上去一拍，
“咚——”
那鼓声竟奇异地与心跳声合上了拍子。
“吉时到——新人拜月——”
众人又停下了动作，齐刷刷扭头看了过去。那对新人也不扭捏，在主持之人话音刚落之际，直接朝着众人的方向跪地三跪九叩。
方简抬起头，看着那轮挂在中天的圆月，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今日正是十五！
难道只是他多想了？这只是一个拥有奇特婚俗的普通村落？
方简看向那轮圆月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蒙了，表情也有些痴迷；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依旧维持着抬头的姿势。
宋知闲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方简这是着了道了，眼中担忧一闪而过，就着相牵的那只手狠狠的掐了下去。
“嘶——”
方简因为刺痛回神，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冷汗。他才脱离那种奇怪的境地，立马就朝着宋知闲投去感激的眼神。至于为什么宋知闲没有陷入那种诡异的情形，他却没有深究，只当宋知闲没有抬头。
没错，他大致找出了这种诡异情形的源头——头顶的圆月。
在场的“人”，配着那对“新人”磕头的“咚咚”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月亮，眼神空洞，但面容痴迷。
那人又拍了鼓，“咚——”
“礼毕——新人敬酒——”
他们又齐刷刷低下了头，恢复了正常。
方简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方的敲鼓人，一手紧紧地握着宋知闲，一手上不知隐隐约约就要现身。
还有那面鼓……
“客人！”
现身的不知又隐了去。方简敛眸看去，正是那个童子“小山”。
只是这时的小山却和刚才的小山不太一样了。刚刚的小山虽然蹦蹦跳跳，装作一派天真的模样，却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机械感，很违和。但这时的小山，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子“人”的气息。
方简又抬头环顾一番，瞳孔刹时瞪大，这些人都和小山一样！
“客人？”见方简没有答话，小山挠了挠头，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过来。
“请讲。”方简回过神，答了他的话。
“客人，喜宴要结束啦！您和夫人也该离去了。”见方简回答他，小山仰着小脑袋，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
“多谢款待。请小山替我向新人祝一句好。”方简拉起宋知闲，做出要走的姿势。小山的笑容咧地更大了。
只是两人刚抬起脚跟，就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