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聚散离合终有时（四）
物质分离，位面延伸，一波一波宇宙能量冲刷掉这里的迷雾，一个真实的世界呈现在人们眼前。
一层白色气体将蓝星分隔成两部分，并且还在不断扩大范围，再过三个月，蓝星就会彻底回归宇宙的怀抱。
没有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出，空间被剥离会是什么样子，一端被雾气包裹，一端是真实的人间，并且有一股力量，拉扯着它不断往前飞奔，丝丝缠绕，终将分离。
视觉上给人极大的冲击感。
仿佛骨子里的基因被唤醒，人们恍然大悟，我们本该生活在真实的宇宙中，那消失的部分都是虚拟幻像。
但事实上，世界唯我为中心，你站在哪边，哪边便是真实的生命。
那是被摒弃的宇宙规则下的另一个世界。
是和林汐不可分割的混沌空间。
那里有海洋，有蓝天，有山川河流，还有凤凰玄武，但就是没有人类，人类即将踏上新的征程，他们在摧枯拉朽的暴风中看见满天的繁星，看见广阔的天地，看见无穷无尽的生存资源，这让他们欣喜若狂。
他们带走了真实，留下了梦境。
启在海中央的礁石上再次见到了林汐，尽管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海神的气息，启还是愿意以他为尊，它身为海中之王，自然知晓它们的家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海纳百川，它的信息来源遍布全球。
“海神大人，我们被抛弃了吗？”启仰望着他，透着忧伤。
大海也一分为二，启能感觉到大海激烈的波动。
林汐坐下来，认真的回答它：“不，我永远都在。”
“你们没有被抛弃，物质的存在是个谜题，要相信，你们没有消失就不是幻境之物。”
启不明白：“那我们是什么？”
林汐想了想，笑着说道：“也许很久很久之前，世间真的有神族存在，你们是神族遗留的子民。”
“空间重叠，虚实真假，只是相对而言，不要害怕。”
启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您真的不走吗？”
林汐沉思很久，他和启一起看日落，良久看着夕阳余晖说道：“我走了，支撑这里的空间就会崩塌，而且，离开这里，我也活不了多久。”
启很是困惑，它极其震颤：“您到底是什么？”
林汐摇头：“谁知道呢。”
他以为自己剥离精神力，做回普通人，就能安稳度过一生，可后来这种种，显然，他的每一步选择，都指向这个结局。
“启，你们臾族的传说，可能是真的，神族真的存在。”
启点头：“我们是诚实的族群，从不打诳语。”
林汐笑笑：“奇妙的世界。”
他修好了混沌，花重金打造了躯壳，重新做成了新的机甲，混沌开心的在他和启的头顶上空飞来飞去，显然，它很喜欢自己这副新的身体。
但是混沌的记忆损坏一大半，它没有了和林汐在一起的许多记忆。
不过没关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混沌的新躯壳是亮红色，很是拉风酷炫，“主人，回家吗？”
林汐站起来，笑着招手：“回家。”
启目送红色机甲飞走，扎入水中，跟着他游了几公里，看着他离开，才沉入水中，恋恋不舍的消失不见。
林汐回到家，院里灯火通明，他从机甲里出来，发现林家人，景家人，以及白家人，还有唐柔和楚源都来了。
他们在烤肉，香味扑鼻。
林汐的眼神暗了暗。
景曜揽过他的肩：“冷不冷？楚源提议吃烤肉，正好最近大家都有空，过来聚餐热闹热闹。”
林汐眼眶微微红了。
他走近，“好香。”
白灵连忙递给他一串滋滋冒油的肉串：“小乖，来吃。”
林汐抿嘴接过：“谢谢。”
白灵眼睛红了：“快吃，妈继续烤，你喜欢什么口味？”
林汐：“都行，我不挑。”
白灵：“好好好，妈妈每种口味都做一些。”
林汐走过去：“我来吧。”
白灵急忙说道：“别，味儿大，你等着吃就行。”
林汐咬嘴唇，似乎叫不出口，最后终于轻声说道：“妈妈，还是我来吧，时间不多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白灵激动的双手颤抖：“你，你叫我什么？”
林汐抬起黑亮的眼眸：“妈妈。”
他随即笑了下：“好多年了，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么喊您是在什么时候了。”
白灵的眼泪刷刷的流，泪水决堤，她猛的抱住林汐，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悲痛不已。
林汐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眼睛通红的看向虚空处，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早已苍老。
林阳被母亲的哭声感染，忍不住也嚎啕大哭起来，伤心的不能自已，“哇哇哇，呜呜呜，呜哇呜哇呜呜呜”
“别哭了。”林汐拍拍母亲的背安慰她，“都过去了。”
林遂走过去，叹了一声：“我们这些天都在恐惧，小汐，你会离开我们吗？”
林汐：“你们猜到了。”
林汐这些天很是反常，他时常坐着发呆，不再抗拒林家人，越来越不开心，有时候，他好像在看着他们，又好像透过他们，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景曜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也越来越恐慌，他在林汐看不见的角落里，双手颤抖，内心极度的压抑，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会再次失去林汐。
他会疯掉。
林汐坐在摇椅上轻轻晃动：“宇宙文明的冲击，让这里新旧交替，你们会飞往更大的舞台，而我，会在旧日的余晖里等待重逢。”
“为什么？你和我们一起不行吗？”林遂心上像被针扎，密密麻麻全是伤痕，他太绝望了。
林汐：“不能走啊，我走不了。”
“可能挺匪夷所思，但是，我走了，混沌世界就崩塌了，那是很多生灵的性命，我没办法。”
“而且，我的生命之力在那里，走了，活不久。”
他的情绪恢复如常：“爸，我没办法，是真的身不由己。”
林遂的眼泪夺眶而出：“那爸爸也不走，我陪你。”
“妈妈也不走。”白灵拉着他的手不放开，“我绝对不会再离开我的孩子。”
林汐眼中酸涩，他别开脸去：“你们别这样。”
景曜默默的看着他，林汐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安静的述说：“世事哪能皆如人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只是我的命运，比较特别而已。”
他仰望繁星，怎么能不遗憾呢，幸福来之不易，却如此短暂。
曾经的百年好合，驰骋星空，都是奢望。
亲情，爱情，友情，在冥冥之中的天意面前，是如此渺小。
“我不想扫兴，但是，总要告个别，谢谢你们，包容我，关心我，爱我，护我，我全部记在心里，如果有缘，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会再次重逢。”
“那，爸爸妈妈一起陪着你好不好？我们也不走，死也不走。”
林汐叹息一声：“这由不得人选择，不可抗力之下，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时代的沙砾。”
景曜倔脾气：“反正我死都不离开你。”
林汐心酸的朝他笑：“傻瓜。”
楚源悄声和唐柔说道：“我没怎么听懂。”
唐柔瞪他：“别讲话。”
楚源闭嘴，他心里闷闷的，为什么人要离别呢？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不好吗？
景晨拿来两瓶酒，走到林汐面前倒了两杯：“敬你。”
林汐一饮而尽。
他喝完躺在摇椅上看星星，白青羽和林阳在月色下轻声唱歌，林锐蹲在林汐身边烧火，林汐感觉身上暖洋洋，吃着白灵和林遂烤好的美味，觉得人生至幸，莫过于此。
景曜拿来厚厚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轻轻的摇晃椅子，景家父母和景晨在另一边烤肉吃，白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以及儿子儿媳在一边吃着小吃，夜风萧瑟，但人间至暖。
林汐心里温热，他轻声说了一句：“不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