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买笑脸
卖气球的大哥愣住，认真打量起别愿。
她脸上笑意吟吟，没有一丝嘲讽或是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你要买，全部？”
别愿点点头，“你算一下，要多少钱。”
他满脸堆笑，眼角的皱纹画出幸福的波浪，“姑娘，你买这么多干嘛？”
“喜欢。”别愿接过他手里的气球，气球有股往的拉力，她要用力才能将绳子紧紧拽住。
大哥骑着自行车走的时候不停地躬身对别愿说：“谢谢，谢谢。”
本以为今晚要到八九点才能回家，没想到来了个大善人。
别愿拿着气球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面前有几位在骑自行车的小孩。
她问:“要给自行车配个气球吗？”
孩子们早就惦记这气球了，可还是对别愿说:“不行，妈妈说这个东西买了占地方。”
这个东西没用、东西占地方，总是大人无可奈何的借口。
“送的就不占地方了。”别愿说着递出一个粉色的hello kitty给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高兴地接过气球，又有些不确定这样对不对，连忙骑车找到自己父母。
别的孩子看见别愿送气球，纷纷围过来，别愿笑着问他们喜欢哪一个，耐心的解下线，递出气球。
孩子们如获珍宝，一声声说着，“谢谢阿姨。”
别愿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勉强，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称呼。
她再怎么说她也比人家大20岁，这声阿姨叫的也没错。
“这笔生意，你又能收获什么呢？”字不闻远远看着别愿的身影，觉得恍惚，这个说唯利是图的女人，现在又是在花钱买什么？
“笑脸。”别愿没看他，脸上浮现出笑意，“哪怕一瞬间。”
字不闻神色动容，更加失落。她都愿意买陌生人的笑脸，之前却对他冷言冷语。
他张嘴想问什么。
“不要阴阳怪气，不要言语相向，不要问我没法回答的问题。”别愿看他张嘴的表情，感觉没什么好话。
字不闻嘴角撇下，充满怨念的看了一眼别愿。
“没吃饭吧？”她说着把手上的线缠了一圈，另一只手拎过身侧的双肩包扔在她和字不闻中间，把拉链拉开一个口子。
“里面有吃的。”
字不闻狐疑:“你知道我一直没走？”他自认隐秘，别愿没道理发现。
“刚刚猜的。”面前走来一位婆婆，她笑着递出一个气球。
“我们每次有准备的见面，你都会换衣服。”
这里是充满烟火气的广场，他穿着一身西装衬上他那出挑的外貌给外显眼。
按字不闻以前的性子，应该是非必要不穿西装，现在没换，就说明是没机会换。
那位婆婆现是皱着眉摆摆手，见别愿真是要送她气球后一愣，然后笑呵呵地漏出那不剩几颗的牙。
她脚步轻巧地桌上快她几步的爷爷，“你这一辈子也没跟我送过这些玩意，到老了人家小姑娘还给我送了个。”
老爷爷咧着嘴没有说话，要去拉婆婆的手，脸上摆着一副“你说你的，我听着但我不改”的赖皮脸。
婆婆板起脸，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前走。
爷爷在后面加快步子追，“唉呀，你等等我……”
别愿笑着看他们远去，这样小打小闹的相伴老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她时不时就会觉得累，做什么都累，累到每次说话、微笑都要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好在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东西让她充电:进甜品店帮别人拦门时收到一句“谢谢”，吃到的美食，耳边响起的欢笑和聊天声……
总有些东西能让她觉得活着确实是很美好。
“你又准备上哪躲起来？”字不闻看见包里的水、面包、充电宝，很难不往这方面联想。
别愿被他言语里的怨气逗笑，“接到消息立刻赶来拦我，又怕我跑一直守到现在？”
“债务关系中，本来不都是债权人更担心一些？”
债务关系？
“我欠你什……”话问到一半，她就心虚地闭了嘴。
这个问题，她还是不知道答案比较好。
看见别愿尴尬的转过头，见她无言以对，字不闻心里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听这语气，应该不是要走。
“去吃饭吧。”别愿站起来，单肩背上包。
“那些人呢？吃过没？”
字不闻知道她问的是跟他一起守着别愿的人，“吃了。”
别愿抿着嘴深深看了他一眼，无声的说着:你在面不改色的说谎。
字不闻忽略她那充满探究的眼神，“去哪？”
别愿挪开目光，朝不远处高架桥走去。
高架桥汽车飞驰，发出一声接一声的簌响。
桥下路灯稀疏，橙黄色的区域和黑色阴影交错出现。
别愿沿着桥下扫了一眼，朝一个桥墩旁上阴影处走去。
“别的窝过来的，还是刚出来流浪？”
靠在桥墩上的李明在提起肩缩回脚撑着身子坐正，眼神闪避着左右打量别愿，有些局促不安。
“刚、刚来。这儿不能呆？”
“我就问问”，别愿蹲下身，“你需要工作吗？”
李明在“哼”了一声，咧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偏过头闭上眼。
别愿没有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身边的杂物。
他身旁立着一个绿色的编织袋，袋子上有大大小小的黑色污渍，袋子被磨得底部开线，露出里面的一角棉絮。
手边有一个瘪了的矿泉水瓶，里面装着有杂质半瓶水。
正前方放着半片破了的瓷碗，里面躺着枚五角硬币。
“不了，就这样挺好。”见别愿不走，他无奈回答。
“嗯”别愿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五十块钱，单手在地上折成一片三角，让它不至于飘走。
“那你帮我个忙吧”，别愿笑着递出手里的七个气球，“我拿在手里不方便，你帮我送人吧。”
气球在空中紧拥在一起微微颤动，像是在像他打招呼。
李在明下意识接过那堆气球后连忙想要还回去，“不不不，我送不出去的”
别愿对他笑了笑，“没事，那你就留着，帮个忙，我不方便带。”
别愿蹲在路灯下，灯光将她笼罩，她穿着随意，淡淡的笑着，整个人温暖又柔和。
在知道真相之后的这些天里，字不闻又怨又恨，只想找到她之后狠狠折磨她。
可真正找到她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找到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