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听话
她从椅子上站起,两眼发黑,半个身子支撑在桌边缓了一阵才往外走去。
脚像踩在棉花上。
她扒着阳台栏杆,伸出半个身子朝下看,楼下聚集了一群她不认识的人。
“快看!她出来了!”
“握草,还真在!”
别愿的出现如同一把柴,让楼下那团火烧的更旺。
他们的手上提着桶,桶里的红色油漆快见底。
一团什么东西直奔面门而来,别愿偏头闪过,那团东西扫过侧脸,从发丝滑过。
脸侧沾上些冰凉粘腻,刺鼻的味道挥之不去。
她伸手去摸,指尖染上红色。
身后那把沾着油漆的刷子安静躺在地上。
又是一个空桶砸来,在身后“哐”地溅起来,撒出一圈点点滴滴的红色。
别愿看得浑身僵硬,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个雨夜。
脑袋眩晕更加严重,黑压压的一片片雪花在眼前堆积。
“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
“不要脸的女人。”
“小三!”
……
底下的人疯狂踹着茶馆大门。
屋檐下的一圈风铃被扯下,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门口的躺椅歪倒在一旁,站在一旁的人时不时踹它几脚顺便给别愿一个挑衅的眼神。
别愿面无表情,冷漠地俯视着。
她觉得这场面好不真实,甚至有些荒谬。
没有人在意事情的真相,字不闻的微博第一次发了与企业无关的澄清。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屋里走去。
闹吧,随便闹,让他们闹个够,她没心情、也没力气阻止。
别愿一头栽在沙发上,心跳重一下轻一下地拍着。
外面的太阳白的刺眼,照的人犯晕,可是屋里却又黑又冷,她将自己蜷起来,这样身体能暖和一些。
手机在桌上震动,她瞥了一眼。
是那个人的号码。
她不想接。
现在这种情况下,在她与他的关系中,她一定属于被关心的一方。
这意味着她承情,而情,是最难还的东西。
手机的震动减弱、消失、重新开始震动。
她想起那个酒吧,现在还不能和字不闻彻底断干净。
“嗯。”别愿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头传来。
字不闻看着那些人传到网上的视频,视频上的人神情漠然又脆弱,好像下一秒就会越过那个栏杆跳下来。
电话那头一声声义愤填膺的“出来!”喊得他想传过去把那些人的嘴缝上。
他想问她,“还好吗?”,想对她说,“别怕。”喉结滚动,他只说了句,“等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从你那过来要三个小时,等你来……”
手机有些滑,从手里掉了下去。
她没力气去捡,电话那头似乎还在说什么,她看着频幕上不断跳动的通话时长,眼睛模糊变黑。
迷迷糊糊中,头顶似乎传来直升机轰鸣的声音。
真奇怪,这里今天怎么会有有直升机飞过。
门口哇哇叫喊的乌合之众似乎走了,世接归于平静。
真好啊,别愿想,她们吵不动了。
门口的门铃响起。
也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门铃声响的急迫又小心。
“别愿,开门。”字不闻朝里喊。
听不到一丝动静。
他敲击几下门,掏出早就在手中握着的钥匙。
卷帘门被砸的弯曲卷起,噔噔作响,一卡一卡地上升,还没升到膝盖,字不闻拉开拉链,屈身钻了进去。
他在一楼扫过一眼,快步爬上楼,一抬眼,看见了歪倒在椅子上的别愿。
别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是哪一天。
她环顾四周,自己躺在茶馆的房间里,她眨巴着眼,一时有些恍惚。
昨天她看到的那些人,那摊血是在做梦吗?
字不闻的脸清晰出现在眼前时,她终于意识到,昨天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字不闻抱起她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你不能碰我,我不跟你走,也一点也不想看月亮,你来得真慢,花了三个小时……”
她试图挺直身体挣扎离开他的怀抱,可他抱的很紧,一点逃脱的机会都不给她。
“嗯,不走。”字不闻轻声回答。
半个小时,是从城东市区上直升机到城西山上直升机,出现在她面前的极限。
“不听话。”别愿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传来。
她想辩解什么,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她从小到大都想听话,可听话并不能让她的生活变好。
小时候,她听话地玩国王游戏,听话地待在院长身边,听话地等谷子,可越是听话生活越是要狠狠打她。
后来长大些了,她听老板的话,可听话也不能让老板对她有好脸色。
老板只会用轻佻的眼神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骗她去一些没有人的地方用那肮脏的手去摸她。
所以她早就知道,听话没用,强大才有用。
她也知道自己的脸应该是好看的,可惜好看没用,好看的伪装却有用。
所以她有一点闲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名学了散打。
没人能永远保护她,除了她自己。
她看着字不闻张开嘴。
“不要说辛苦了,不要说谢谢,好了,现在说吧。”
“你怎么来了?”别愿问的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字不闻站在原地满脸黑线,他就不该多那句嘴。
这个女人每次生病之后都能把人噎得说不出话。
他想起她之前评价自己说话能把人冻死。
现在看来,噎死和冻死也没差多少。
“你的药都过期了。”字不闻转移话题,他总不能跟一个看起来马上又要晕过去的病号争执。
“我说我这身体怎么差到这个地步!”别愿恍然大悟,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果然是吃错药了。”
她自言自语:“看来下次还是得扛着,让它自己好。”
她几百年不去吃药,要不然药也不会放着过期。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一点不对劲就想着翻药来吃。
要不是那那盒药,她也不至于当时被一群泼妇莽夫弄得心情低落,世界昏暗。
字不闻用鼻子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咬着牙在说这句话,“别愿,你一定要这么要强吗?”
那天字不闻无意中拉开她的冰箱,看到了一整个格子的蜜茶。
是那天她在火锅店没拧开瓶盖的哪一款。
冰箱里的十几瓶,都被打开过。
就因为当时没打开瓶盖,就开了半冰箱的饮料来证明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