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害者的样子
别愿的茶馆在九明山上。
从茶馆下来，一定会经过九明路。
报警时最合理的报警地点应该是九明路，可别愿却说了相距十几公里的一条小巷。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别愿有些无奈，“这有什么好问的，我报警的时候要是说我在九明路，就意味着我要一直呆在那你们才能最快的找到我。”
“我要是真呆在那不一定能撑到你们来。”她好像是在给自己复盘。
“所以，我就估算了一下大概的动线和你们出警的时间。”
她将双手摊开，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不刚刚好，我快跑到巷口，你们刚好到。”
看见别愿这一动作，洛逍心中的不满更甚，他的眼中满是出凌厉。
“你是别来茶馆的老板？”
“是。”
“每天都会经过九明路？”
“对。”
“你欠肖壮钱，在路上打了他们？”
“啊？”别愿愣住，“肖壮是谁？”
洛逍认为别愿一定在装聋作哑，但还是向她解释，“那八个人里的大哥。”
“呵。”别愿气笑了。
她这些年遇到的事不少，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肖壮跟你们说我欠他钱，他被逼无奈，找了几个人过来吓吓我，我小题大做报警了，是吗？”
洛逍挑挑眉，算是承认。
肖壮确实是这样说的，比起那些哭天喊娘的人，别愿的表现太淡定了。
眼里没有害怕也没有忏悔，这不对劲。
字不闻在一旁沉声开口，“这件事，怎么看她都是受害者。”
洛逍不否认，“表面上看确实如此。”
但那只是表面。
别愿逃跑的路线里，摄像头拍到的画面确实是那八人对别愿穷追不舍。
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有些奇怪，我们需要判断情节的严重来对那些人做出惩罚。”洛逍给出解释。
威胁恐吓他人的动机不同，受处罚的程度也不一样。
别愿轻笑一声，满眼是讽刺。
“我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第一时间报警，在警方来之前努力保护自己，在警方来之后被恶人反咬一口，现在还被警方怀疑。”
“好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夕晖市的法律真是烂透了！
洛逍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在警局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人他见多了，这句话算什么。
一个女人遇到一群男人，理智地判断形势，完美的报出地点。
她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受，反而是那八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是你在期待些什么吧。”字不闻问道。
他本来就高，站在一旁俯视洛逍，言语间有种无形的气势。
“什么？”洛逍皱眉问道。
“你期待她做了伤害那些人的事情。”他用眼神审判着洛逍。
“因为在你的印象里，她就不应该逃脱，不应该冷静从容的坐在这里，不应该平平安安的坐在这里。”
别愿没想到字不闻会帮她说话，心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想不明白的事也突然清晰。
原来是，这样啊。
别愿垂下头，嘴角有一抹诡异的笑容。
片刻后，她红着眼眶抬起头，眼里的泪水积攒，缓缓流下。
“是要这样吗，我应该崩溃地找你们哭诉。”
她皮肤本就白嫩，因为跑步，脸颊红扑扑的，此刻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像极了雪地里受伤的红狐。
美丽又魅惑，让人心生怜悯。
别愿带着哭腔缓缓开口：
“我不应该强装镇定，应该向你们哭诉我走在路上被人拦下有多害怕，应该痛斥他们对我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还应该好好向你解释，他们身上的伤是因为在争夺谁第一个‘碰’我的时候相互打的。”
别愿的眼睛一圈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却毫无波澜。
在不同的情况里，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反应，是她一向擅长的事情。
她时不时觉得自己去当演员赚钱也是可以的。
看见别愿落泪，洛逍如同一座雕塑愣住，心里十分别扭，表情也透露着不自然。
是啊，这样才对。
这才是受害者的样子。
受害者，尤其是女受害者，就应该哭着描述自己有多委屈、多恐惧。
这样他们才会更加同情女受害者。
可是，他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受害者不像受害者，就自然而然地想给她安上罪名。
别愿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对字不闻说：“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字不闻愣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别愿颤抖着从包里掏出录音笔。
里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从那几人出现开始对别愿说得每一句话。
她没想到字不闻会来，要不然她一开始就掏出来了。
那些话实在不堪入耳。
她不在意这些，但她还要去钓字不闻，那些话还是别让他听到的好。
“你说，把她的嘴亲烂会不会更好看。”
“让她用烂掉的嘴舔你那里呗。”
“谁先来？”
&34;这样的货色，不知道被弄过多少次，谁先来都一样。&34;
“你放屁！”
“他们说我勒索，说我打他们，那你们警方就去找证据啊。”她越说越激动，泪水不断落下。
哭了一会后，她稳住声音，正色看着洛逍，“你应该站在证据和正义这边，而不是你的经验和推断这边。”
直到别愿做完笔录走出门，洛逍还因为这句话呆在原地。
走出门，别愿深吸一口气，只觉身心舒畅。
洛逍的怀疑是对的。
她确实动手了，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
只是他们不会找到证据。
合理利用规则，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至于那八个人，先好好的在里面享福吧，出来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那只录音笔不知又被谁按响，身后又传来那些恼人的话。
别愿站在门口的拳头都硬了：听得这么清楚，字不闻岂不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真是出师不利，不会在一开始就给字不闻留下一个“肮脏女”的形象吧。
她看向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字不闻，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悄悄松口气。
“刚刚谢谢你，吃饭了吗，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