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者,不官
杜明欢带人快马加鞭赶到紫阳众人所在的客栈,杨家夫妇与刘北淮等众人早已等候多日,见她来急忙说出消息。她听完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既然知道杨月所在,便即刻想方设法将人救出。“欢丫头,目前我们已经知晓月儿在那黑风寨,可依旧不可掉以轻心,务必一举成功才好。”
杨云天虽是思女心切,可其中利害却是十分清楚。杨夫人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抹着眼泪。杜明欢见了不免心里愈加愧疚,“伯父所言极是,欢儿定当仔细谋划。”
杨家夫妇见这个场景,寒暄几句便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杨夫人脸色十分难看,“若真是黑风寨,只怕当年的事情要暴露了。”
杨云天安慰着自家夫人,但自己心里也却是没底,“凡事咱们往好处想,而且欢儿定当会全力帮忙的。”
杨夫人听后更加来气,“你还说,当年要不是你执意外出,阿月怎会到此地步。”
说罢才知自己失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并往四处瞧去,见四下没人才放下心来。一边的杨云天见她又提起往事来,忙避而不谈,只是脸上透漏着愧疚与自责,接着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屋子里杜明欢几人正忙着商量对策,“此次我归来,虽带着二十余名随从,但要对付起山贼来,只怕是远远不够。”
“我刘家可出一份力。”
杜明欢点点头,“怕是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杜明灵瞧了自家姐姐一眼,十分坚定地吐出一句话,“堂堂县主在紫阳城内消失,府衙难辞其咎。”
不愧是亲姐妹,她话音刚落,杜明欢便立马堵住了这句话,“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府衙出面断然在理,可是阿月的清白就毁了。纵然你知我知,可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三姐姐,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保住阿月性命才是首要。”
杜明灵实在理解不了。眼看姐妹两个就要吵起来了,刘北淮只得出面做和事佬,“本是为了阿月一事,两位姑娘血脉相连,可别伤了和气才好。”
杜明灵知她脾气,身后婢女又一直拉她衣袖,无奈叹了一口气,“那好,灵儿不做声了,有事喊我吧。”
说罢起身便要走。杜明欢当然看到了方才主仆二人的动作,只是很纳闷,这个婢女显然不是素日跟在明灵身旁的那个,“站住。”
明灵听闻停下脚步,转身问她,“三姐姐还有何事?”
“你身后这个丫头,我瞧着面生。”
明灵听完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之前的婆子和丫头手脚不干净,被我赶出府去了。这是我刚从下面提拔上来的,红梅。”
话音刚落,红梅行了个礼,“红梅见过三小姐。”
杜明欢微微颔首,“好好服侍你主子吧。”
“是。”
与刘北淮商议后,杜明欢还是觉得要借助府衙的力量。于是乎,一行人去了府衙,由刘北淮敲响了府衙门前的鸣冤鼓。说起来,这紫阳城的府衙办事效率相当快,不过才几声,杜明欢一行人便被衙差请进了大堂。一行人刚站定,只听“啪”一声惊堂木,府丞开口,“堂下何人,既到公堂,为何不跪?”
杜明欢直视着眼前人,只见这人不过半百,一身浩然正气,满腔孤勇,可她深知,人不可貌相,“本宫天珩公主。”
府丞听罢倒也沉得住气,“可有凭证?”
杜明欢不紧不慢从衣袖里掏出一枚玉印和一枚令牌,衙差接过递给府丞。府丞在她拿出这两样东西时心里便有数了,眼下又小心翼翼接过,仔细端详。接着,府丞下堂,行了叩拜大礼,站着的衙差见此景,也都跪了下来,“微臣不知公主驾到,还望公主恕罪。”
“曾大人,不知者无罪,您请起。”
说罢弯腰虚扶了一下,可这曾大人哪敢真让公主扶,很知趣地起了身,“不知公主驾到,所为何事?”
“大概三个月之前,我一婢女替我去咸安办事,途径紫阳,不幸被黑风寨山贼掳去,如今下落不明,本宫特来求助。”
曾大人一听却是犹豫起来,“公主,微臣斗胆,为何公主确定是黑风寨所为?”
“本宫当日派了一个小厮与一个婢女。途径紫阳时,二人被突然出现的盗匪打散,小厮不幸被打落山崖。我家小厮走运,被人救下,回到紫阳城,多日探访这才得知是黑风寨所为。而本宫找到小厮后,他依旧身负重伤,本宫已派人将他送回皇城丞相府。若大人需要,本宫可命人再将他接回。”
这曾大人不过是紫阳城小地方的官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且不说来人是皇上义妹,且说这丞相嫡女的身份就压他一头,可他也只是个地方官,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过乃至告老还乡即可。杜明欢见他犹豫起来,不禁恼怒起来,“你不愿意?”
曾大人见她这情形,便知道这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也连忙恭敬起来,“下官不是不愿意,而是确有隐情。那黑风寨山贼向来是劫富济贫,乐善好施,对穷苦百姓从不吝啬,此事怕另有隐情。”
这神情姿态虔诚,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杜明欢手里的令牌是能够调兵遣将的,前来告知也是出于尊重,见这人这态度,实在是不想多说,此刻她只想点清人数扭头就走。只是杜明灵见他这样却是十分生气,“真真好一个乐善好施。紫阳城内穷苦百姓哀声一片,这难道不是你这个地方官的责任吗?为富者,不仁不义,这难道不是要依靠我南国律例吗?关山贼何事?”
她一句话点清了事情的本质,官员纵然分黑白,可也有灰色脸谱,曾大人这不作为便是其中之一。曾大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黑风寨已在紫阳城盘踞多年,势力庞大,两位姑娘莫要以卵击石。”
全然一改方才虔诚的姿态,反倒是愈加傲慢起来。杜明欢见他这个样子,冷哼一声,“既如此,在场衙差听着,若有想跟随本公主的,我不拒绝。”
说罢睥睨了曾大人一眼,拂袖而去,众人也急忙跟上,不过跟随而来的衙差寥寥无几,一双手便可数得过来。“莫非是官匪勾结?”
刘北淮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安,“若是如此,那我们可就被动了。”
杜明灵没想到是这个场景,“若是这样,很可能我们前脚走,他便派人就送信了。”
众人都看着杜明欢,希望她拿个主意。“紫阳府衙无道,如今之计,唯有远水解近渴。扶风,带着我的令牌,务必快马加鞭赶去咸安,请求咸安府衙支援。”
扶风双手捧着令牌,恭敬而去。“怀忠,你带人守着曾大人,一旦他派人去黑风寨,立马拿下。”
“属下听令。”
众人又回到了客栈,期待扶风能快些搬救兵回来。不出半日,怀忠果真是押着一人而来,“三小姐,此人从府衙出来,一路鬼鬼祟祟,属下跟到黑风山山脚,这才抓来。”
杜明欢看着被抓来的人,只见此人唯唯诺诺,样貌十分普通,“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人,要去干什么?”
那人只是颤抖,却不答话。她冷笑一声,“可能不知道我,自我介绍一下,本宫天珩公主,咸安王氏一脉你可知晓?”
那人抬头,咸安王氏他自然知道,根基可是在皇城啊,都被眼前这位公主扳倒了,“公主,公主息怒,小人李四是替府丞大人送信到黑风寨的。”
说罢他掏出怀中的信,递给杜明欢。杜明欢一看,无非就是将今日之事告知,“你为何要替府丞办事?”
“公主明鉴,小人家住城东柳花巷,受尽巷中富户折磨,黑风寨替天行道,将富户灭门,小人这才投靠大人,替大人与黑风寨传信。”
杜明欢听完这话,内心踟蹰起来,手指毫无规律地敲着桌面,杜明灵见她这样,清了清嗓子这才令她回神,“押下去,看管起来。”
怀忠听令正要将人拖出去,李四却突然说话,“公主是要问罪大人和黑风寨吗?黑风寨真的是好人,穷苦人真的活不下去了,这才去投靠黑风寨,我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杜明灵十分心痛,真就到了如此地步吗,“世上纵然有许多不平之事,可靠山贼,真能平尽天下不平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