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讨价还价
是夜，老林深天，黑夜长至，满天星光，夜风寒袭。
树枝晃动，沙沙细响。
篝火旁，两人相对而坐，以地为榻，马车挂在一旁。
火篝上架着几条烤鱼，在柴火中渐显金黄。
篝火，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光源，也是对抗长夜的唯一温暖。更重要的是，它为他们带来今夜的晚餐。
虽然高胜利在常威身旁学习了三年，但对于厨艺却是真的一窍不通，妥妥的一枚大吃货；
庞文是十指不沾阳水的公子哥，别说下厨了，取个火都费劲。
所以今夜的烤鱼，注定是平平无奇了……
“今天的事，谢谢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的话，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高顺利给鱼翻了个身，无所谓道：“不用谢，举手之劳。本来我也只是想看看热闹的，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袁勋的人，而我自然是要出手的，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袁勋的势力很大，背后不仅有一个总统老爹，还有整个北洋军部都在为其撑腰。
现在的高顺利势单力薄，想斗垮袁氏，单凭他一个人是不够的。而庞文是个不错的联盟人选，庞氏父子二人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学派，在当今文坛中更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庞文自然也知道高顺利心里的想法，不过他看破并不说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高顺利再次开口说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虽然这些刺客死了，但难免还会有下一批，谁能保证呢？”
庞文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原地等待就是死路一条。我想去邻县一趟，在那里有我们庞家的店铺。我相信在那里能得到我想要的帮助，不过在此之前，我一个人要走出这里是不现实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高顺利没有急于答应，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庞文：“我带你走出这里，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庞文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试探的说道：“十万银两和一柄上品宝刀，再配有上品功法一本，如何？”
高顺利嗤笑一声，冷冷说道：“银两？这种俗物对于我而言就是身外之物，简单点来说，就是我对钱没有一点兴趣。”
“宝刀？功法？呵，庞公子，你觉得我会缺这点东西吗？你未免也把我看的太低了吧。”
十万银两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相当于一笔不易之财，哪怕普通人一辈子辛苦种地，都不及其一半。
即使是一名武者，面对这白花花的十万银两巨款，也很难不动心。
对武者更致命的诱惑应该是武器和功法，以及丹药了。
武器是武者进攻手段和实力的延伸，功法则是影响武者潜力的关键因素，丹药自然是武者游历江湖不可或缺的。
以上三者，没有哪一个武者能直接拒绝。
可高顺利却不为所动，甚至夸张点来说，这个少年不屑于这些。
正是因此，庞文越来越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庞文的天赋神通独特，自诩为“天眼看世界，洞穿万人心”，但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少年。
或者说……这个少年身上又有浓浓的杀意！
庞文在高顺利身上看见了愤怒的火海在不停的咆哮，一头凶兽暗藏心中，它无时不刻的想挣脱束缚，它要用鲜血洒满人间，让世界体会到它的痛楚！
“庞公子，你再不翻你手中的鱼，它就要焦了。”高顺利好心的提醒道。
这个庞文的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令他十分不舒服。
“啊？哦……我的鱼！”
庞文反应过来，赶忙给鱼翻了个身，可那条鱼还是焦了一大片，他不禁有些可怜的心疼。
“兄弟，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那可是十万银两、上品宝刀，还有上乘功法！”
在庞文期待的眼神中，高顺利漫不经心，淡淡的来了一句：“哦，不考虑，没兴趣。”
于是两人就此不欢而散，草草的结束了今夜的晚饭。
庞文回到马车里睡觉，而高顺利则爬上一棵老树，倚在树枝干上，小眯一会儿，隐藏在黑暗里放哨。
第二天清晨，东方天际渐渐露出鱼肚儿白，一抹晨光洒在山野里，黑暗逐渐褪去，一群飞鸟从南方飞来。
深山里忽地传来一声虎啸，惊醒了车厢内熟睡的庞文，他猛地惊起，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跳出车外。
当他跳出车外，看见了不远处正在站桩的少年时，他那惊慌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感到十分庆幸。
这位少年没有大清早的不告而别，而是等到他醒来，这说明了昨晚的那场谈判还有挽留的余地，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必须要把握住！
庞文再也没有犹豫，直接大喊道：“你送我一程，我有办法恢复你的手臂！”
少年明显一愣，但也仅仅是晃了那么一下神，他没有转身，继续扎着马步。
“庞公子，我不送你到邻县，我也照样可以拿到你口中的方法。在这荒山野岭里的，你、我二人独存，我要是想打开你的嘴，也不过是花些功夫罢了。”
庞文有些怒了，这个少年竟不知好歹，妄想得到更多的东西，甚至还威胁他！
不过，这少年的威胁确实镇住了他。如果这次他不拿出点实际的，恐怕他这辈子都走不出这片荒山野岭了。
庞文赌了一把！
“我再给你加上二十万银子，十枚极品气血丹，一枚龙虎淬骨丹，如何？”
高顺利直接拒绝：“不行，除非将气血丹换成破镜丹，再加上三枚孕气丹。”
庞文犹豫了，破境丹和孕气丹都是丹中极品，突破天王境的必备之物。
黑市估价一枚十万起步，而且是有价无市！
庞文说：“破境丹五枚，龙虎淬骨丹一枚，孕气丹两枚，而且必须免去这二十万银子，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少年，你可不要贪得无厌，不然咱俩都不讨好，亏本罢了！”
高顺利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已经把赵小刀交给他了砍价技巧精通一二。
高顺利不再为难庞文，拾起树上的衣服，转身说道：“你还在等什么？走吧！”
就这样，两人暂时达成了协议，算作暂时合作伙伴关系。
庞文坐在车厢里，他看着赶着马车的少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毕竟咱俩都是盟友了，总应该要认识一下。”
高顺利并没有打算隐姓埋名，他一边挥鞭赶马，一边回答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鄙人姓高名顺利，只是一介无名小辈而已。爱好浪迹四方，喜欢的人……目前没有。”
庞文闻言，也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姓庞，名文，今年二十六了，爱好文学与诗，喜欢的人也目前没有……好吧，是有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求我。”
虽然他俩现在是伙伴关系，但高顺利刚才的狮子大开口捞走了一大堆好东西，而且还威胁过他！
所以他想找回些场子，好让高顺利也吃吃亏。
却不料高顺利只是回了一句：“抱歉，贵圈关系太乱，我懒得探究你的私人生活。”
庞文这一拳仿佛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而且还沾上了狗屎，简直被恶心到了！
庞文怒了，什么叫做贵圈关系乱？
好吧，就算进城的村子确实有些乱，但他庞文的私人生活却与那些京城纨少毫不沾边，他爱的人只有一个！
京城邻县名为张三县，以前叫做张山县。因为县旁有座山，山名为张山，因而取名张山县。
至于为何又改名为如今的张三县？这还是要从一个男人说起。
在二年前，一位姓张名三的少年在此县出生。此人自号“法外狂徒”，曾习得一身武艺，自命不凡，常年游荡于江湖。
张三行侠仗义，天生一副热心肠，更是看不惯天龙人的为非作歹，便大闹京城！
随后张三逍遥法外，只留下“法外狂徒张三”一行字刻在京城城门墙头。
朝廷因此大怒，派出四千官兵剿匪，可最后连张三人影都没看见，只能无奈的空手而归。
至此，法外狂徒之名响彻整个江湖，无数江湖侠客聚于张三县，渴望能与此人相见。
只可惜，大闹京城之后，张三似乎便蒸发于世，再也未曾露面，也无人知他去向。
不过，他的传说却是经久不衰，代代相传，甚至有人改编成小说、戏剧，其中最出名的是《惊天狂匪之法外狂徒张三传》！
久而久之，张山县便因此改名为张三县，这似乎也更合人心。
张三县在京城西二十五里地，并不算太远。
二人一行，行至半午，太阳正盛之时，终于来到了传闻中的张三县。
马车停在城门前，守门的士兵说什么都不给进入。
庞文只能无奈下车，塞给了门卫几两碎银，附耳低语说了些什么，可门卫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那一脸言辞正义的样子似乎在说他们，什么是铁面无私、公平正义！
当高顺利正以为庞文要失败之时，只见庞文一咬牙，又拿出几块银子强行塞入门卫手中。
那门卫瞬间见钱眼开，连连点头示好，一边挥手指示兄弟放行，一边笑脸嘻嘻赞美着庞文，说什么这位公子出手阔亮，肯定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娘的，这群吸血鬼收钱简直不是人，现在都涨到六银子了！我倒没什么，反而是苦了那些老百姓，真是不当人！”
庞文刚上车，就忍不住吐槽。
高顺利点头附和道：“还是公子哥看的清呀！那些官老爷、兵大头他们哪里懂这些道理，可论起鱼肉百姓，他们却是一个比一个的强！”
“现在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简直烂透了！山路有匪劫路，官道又设钱关，无钱者欲出门见世界，根本就是个笑话！简直是一分钱难倒一群英雄汉！”
庞文同样意愤难平：“所以只有国人觉醒才能拯救这个国家，思想的觉醒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现在，思想觉醒只有一条路行的通——那就是新文化！”
高顺利哪里懂这些，只能答道：“啊对对对，啊对对对……”
在庞文的喋喋不休下，高顺利赶着马车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酒楼。
整个九楼有六层之高，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而店里却极为安静，充满了文雅书香之气，与门外世界的喧闹不同。
或许是，庞家的人怕别人看不出来这是他们家名下的店铺，特地竖起了两块招牌，放置店门左右。
“儒学大家庞董举力推荐，新华酒店——有书香才气者，必来之地！”
“新文社社长庞文，在此邀请诸位有志青年前来新华酒店讨论学术，真假无误！”
庞文有些尴尬，赶忙解释道：“没办法，开店讨生活，要拉些人气……家父逼的，真是家父逼的！别再这样子盯我了，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这酒楼确实气派，里面饮酒之人也都是些文人骚客。
高顺利这么一个野汉子的到来，无疑引来了许多人的观望，眼神也是各有不同。
高顺利已经成熟了很多，哪怕心里不是滋味，也不会再去自卑的逃避这些目光。
因为他并不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差，他甚至可以嚣张的大吼一声——在座的诸位都是辣子鸡！
随后他便可以逍遥离去，毕竟这里没人可以拦得住他。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懒得与这些人浪费时间，去讨论那些无用的学术之问。
自从见过梁启这种真正的学者之后，他便瞧不起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不过是一群伪君子罢了！
当一个人站的高了，自然就见得远了，看过了太多的色彩，只有星空里永恒的神秘才会引起他的注意。而山下的麻雀不是过是叽叽喳喳，又能与他何相干？
酒楼的掌柜姓王，是个胖子，大家都戏称之“王胖子”。
这个王胖子看起来其貌不扬，上好的紫罗绸披在身上却显得格外滑稽，活脱脱的暴发户形象。
不过这个胖子却是实打实的读书人，在二十年前就中了进士，差一点就能金榜题名，可惜那年科举制正好废了。
庞文呼唤道：“老王，走走走，去老地方。”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高顺利，豪爽的大手一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如果你要是饿了、渴了，这里东西随便吃、随便喝，今天你的消费全由本公子买单！”
王胖子闻言，趁机打量了高顺利一眼，心里开始盘算着这个少羊是公子的什么人。
至少不会是一般的普通人，不然公子也不会如此重视。
或许……这是公子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