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脱臼
脖颈的伤口还在隐隐幻痛,一瞬间又将她拉回到了现实。
这些都不过是法洛斯迷惑旁人的手段罢了。
他的纵容,他的轻浮,都是为了掩盖他的残忍。
“解药拿来,或许,我可以自己动手取。”
小柄钢刀从司若途的手指间弹出,紧贴法洛斯的脖颈,她低声威胁,刀刃陷入了几分,在脖颈处留下浅浅的痕迹。
“要是真觉得我的血液有用,就尽管动手咯,还在犹豫什么?”
这下,他倒是没再继续装傻,只是笑着反问,完全不像是被威胁到生命的样子。
“可是你知道,我的伤口不容易愈合,再取血,我也是会死的。”
法洛斯说着,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凑近,亮晶晶的,辨别不出话中真假。
实在说,司若途是不信的,可他还在喋喋不休。
“为了救克里奇而杀了我,一命换一命,看来在你心里,生命也明码标价,分轻重贵贱啊。”
“哦,我忘了,毕竟你是雇佣兵嘛。”
他还啧啧两声,说出的话不咸不淡,偏偏每句都能刺痛她的胸口,让她心脏一紧。
或许换成任何一个其他雇佣兵,都不会在意这些话,他们本就收的是人头钱,很多事做的上不得台面。
可偏偏司若途在意。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道德要求。
是因为她曾切身感受过。
幼时要好的朋友落入海中,因为没有所谓人的身份,在设定好的救援型人工智能眼里,优先级比不上上层某个小少爷的宠物。
最后活活沉溺于茫茫大海。
而她那时还小,收到消息匆匆赶过去,连那个朋友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甚至,她得到的最后一条关于朋友的消息,还是她匆忙赶到游轮甲板时,小少爷正在安抚宠物所说的话。
[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一条贱命,也配跟我的宝贝一样被救援啊。]
那时,她甚至还不知道小少爷嘴里的是她的朋友。
最后连尸首都没寻到时,她才猛然联想到这句话,直至今天,还深深刻在司若途的脑海。
[一条贱命。]
她记得自己曾紧紧抓住眼前少年的衣角,几乎泣不成声的一遍又一遍问他:
“命也分贵贱吗?”
她没能看到少年的答案。
那时的司若途,怀着满腔怒火,抬头才发现自己无处复仇。
因为是她的朋友为了生计,苦苦哀求才得到游轮底层杂工的工作。
不过是因为一场蓝星上贯有风暴不幸落水,不过是被海洋吞没的千万下城人之一。
在船工嘴里,好像那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不够幸运。
甚至,要不是她正好与那只宠物一起落水,都不会有人发现她不在了。
就像一颗不起眼的石头落入大海,不会惊起一丝波澜。
下城人的死亡,太寻常了。
寻常到这么多年来司若途已经看到麻木。
那个朋友,那个少年,那些同门师兄弟,都只是不够[幸运]。
在多年后,当她再想起这些事时,都再也回忆不起当天的伤感。
只剩胸口一阵钝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世界没有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死亡而改变,但有些事有些人,从某一刻开始开始不一样了。
为了照顾朋友的弟弟,司若途开始频繁混迹下城,偷偷养活小孩子的同时,慢慢决心成为一个雇佣兵。
那年,按照人类年龄新条,她才七岁。
但这件事,她连韩泽都没告诉,虽然就算她不说韩泽也能猜到。
所以钝痛之余,司若途也惊讶,为什么法洛斯能这么精确的踩中她的痛处。
难道,他真的会读心术?
视线交缠中,法洛斯慢慢凑了上来,刀刃接触间渗出点点血丝,她连忙抽手,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睁眼,眸底的那点伤感已然不复存在。
她又再次把钢刀抵在了他的脖颈。
“很了解我嘛。”
如此精确的踩雷,绝对不会是她自作多情,这个人调查的很透彻。
司若途冷笑着,看法洛斯再次凑上前,这次,她没有抽手,握住钢刀的手反而用力按了按,抵住了他前进的动作。
没有利刃划破血肉的刺痛,法洛斯得逞的笑意有那么一瞬僵在了脸上。
她用的是刀背。
“大人花了那么多精力调查我,不会是为了跟我劈情操吧。”
见她如此,法洛斯也不再凑上前,顺着她的力道坐了回去,一双蔚蓝眼睛,看上去何其无辜。
“我这人很单纯的。”
说着,他故作神秘一笑,压低嗓音。
“单纯的,想更深入的了解你,负距离~”
在司若途的黑脸下,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一样,法洛斯笑得花枝乱颤,提高音量装的像个正常人一样:
“追女生嘛,总要多了解一点的。”
刀尖插入血肉,法洛斯的笑容顿时多了一层寒意。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司若途算是好脾气的,至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能确保自己保持理智,不意气用事。
除了罪大恶极非杀不可的任务目标,她绝不伤及无辜。
但在这一刻,她真的起了杀心。
这个人不仅难缠的要死,还恶心至极,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就是想让自己动手杀了他。
她是真想让他如愿,可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法洛斯的身份,不是她能轻易动的。
哪怕很多高层觊觎他的位置,明里暗里都派人刺杀,可真要有人杀掉法洛斯,那些高层又会立刻以正义之名,将凶手碎尸万段。
他们之间,就是这么单纯的算计。
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在她抽手之时,法洛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刀尖还陷在血肉里,几乎要拼上全部力气,司若途才能保证刀刃不再深入。
法洛斯依旧笑意盈盈,手上的力道却再次加重,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她这才发觉,要是法洛斯真想借她的手自杀,轻而易举。
他还是在逗她玩。
“你当然不敢。”
嘲讽的笑意不加掩饰,他一把甩开司若途,钢刀掉落在地上,她吃痛的握住自己的手腕。
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