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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6 章 父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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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

    “荀君”

    “含光”

    荀柔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看向围拢露出担忧的诸君,靠近身侧的两位尚书,甚至虚扶的伸出手。

    怎么回事?

    他今年二十二,不是九十二,还是,他看上去向经不住事,要气晕过去了?

    “请再说一遍。”

    他平静的绕过席案,走到向前来报告的百夫长面前。

    “镇远、镇远将军段煨领五百骑兵自轩辕关入关,”百夫长感到莫名畏惧,不由后退几步,又将身躬得深些,“持太傅之父与姊,将至开阳门,我家将军不知缘由,遣我禀报太傅。”

    “替我谢宋将军提醒。”荀柔施礼。

    “不敢,不敢。”百夫长深深弯腰。

    “宋将军与高将军还驻守城南?”

    “是。”

    荀柔点点头,广袖一摆,回到案前,撩裾跪坐,提笔手书传符,书毕用印,“请二位将军,各遣五百步卒,”在尚书台尚书、侍郎纷纷劝说声中,继续道,“于开阳门外列阵。”

    “啊”百夫长一愣,背后激起一层冷汗。

    他以为自己就是传个话。

    “怎么,我遣不得二位将军?”荀柔微微侧头,眸色深沉,递出一尺长的竹片。

    “不,岂敢”百夫长跪拜,双手接过,不敢看那如白玉剔透的手,“小人领命。”

    “荀太傅息怒”、“太傅还请三思”尚书侍郎们眼见兵卒拿了命令离开,再次围上来。

    “诸君放心,”荀柔再次起身,在人群围拢之势中,走到兰錡架拿下佩剑,“柔自有分寸。”

    他们以为自己气疯了?

    呵,怎么可能!

    荀柔活动了一下左手,方才蜷得太紧,手指有些僵,革带都解不开。

    “太傅不如打探清楚,再做打算”、“正是、正是”能在雒阳中枢活到现在的官吏,无不是既识时务,又通机变,此时看太傅似乎怒急要同董卓硬刚,无不心惊胆战,担忧劝阻。

    吾剑未尝不利!

    荀柔全然将周围的话当蚊子嗡嗡,低头与革带斗争,终于“嘣——”

    革带绷断了。

    堂中一静。

    “十七兄也要阻止我吗?”荀柔抬起头来,望着身旁之人。

    荀忱,十七兄,他很想挠头。

    但能怎么办。

    他只能默默解下自己的革带。

    劝阻暴怒的族弟,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留个公达吧。

    浑身玄墨,四蹄雪白的骏马,伴着响亮清脆的空鞭,飞奔踏过长街,路中行客远远听到鞭响,无不急忙避让。

    马蹄扬起尘土,荀柔咬紧牙关,紧紧盯着前方笔直,通往开阳门的道路。

    董卓要做什么?要挟、威慑、威逼,摆布他?要用父亲和阿姊威胁他?

    痴心妄想!

    董仲颖以为,他真的害怕他吗?真的害怕西凉兵吗?

    大不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而已。

    砷砒,乌头,钩吻,水银,五石散,□□

    马上玄衣高冠的青年太傅,拉紧缰绳,将马拉得扬蹄立起,长嘘一声,在开阳门前停驻,溅起沙尘。

    荀柔默默平静呼吸,一人一马,占住城门,紧紧望向缓缓行来的部队。

    队列之中有一抹鲜丽的红色。

    明亮红色的帷幔,装饰着兵卒包围之中的车架。

    粗麻的缰绳被蜷进掌心,几乎将掌心的软肉磨出血。

    董卓竟敢!

    前行的部队停住,短暂的骚动过后,两骑一前一后小跑着迎上来,很快,两边已能看清彼此面容。

    对面两人相貌皆异中原,当先的将军身着全甲,半脸短髭,环眼阔口,其后文吏一身儒服高冠,颌下短须,身材圆润。

    荀柔默默按住腰间佩剑。

    他认得这两个,是董卓属下的段煨与贾诩。

    毒士贾诩他也不惧!

    踏雪感受到主人身上传来的戾气,长鸣一声。

    段贾二人,皆身经百战,察觉对方煞气,俱控住缰绳,不再向前。

    “小叔父荀含光!”荀柔缰绳被从旁一把扯住,来人不及喘匀呼吸,急声低喝,“含光,不可!——君不念叔父性命乎?”

    荀柔缓缓转过头,煞气凛冽。

    西凉二人不远,荀攸不便多说,只深深凝望过去,“小叔父,息怒。”

    短促的一寸光阴,仿佛在此时停驻了片刻。

    后面的步卒终于稀稀拉拉跑步随至,杵着仪仗兵器,靠着城墙喘气。

    浓丽的长眉缓缓舒开,眉梢轻轻上挑,“公达在说什么,父亲与阿姊来雒阳,柔至城门相迎而已。”

    荀攸知他已沉住气,松开缰绳,低头勒马后退两步。

    荀柔轻轻摧马上前,行礼道,“段将军一路护送辛苦。”

    “不敢当。”段煨低头还礼,抬眼悄觑,见他翻身下马,便也下马来,“我来为太傅前导——这一路,未敢怠慢慈明公与女公子半分,太傅放心。”

    荀柔不答,先至父亲车前,整理衣裳,肃容,双膝及地,广袖一展,俯身稽首大礼,“拜见大人。”

    “拜见慈明公。”荀攸紧随其后。

    段煨惊得愣了一愣。

    他向知士人重孝,但也少见这般。

    “行了,起身吧,”荀爽掀起帷幔,面无表情,“公达也请起。”

    “唯。”荀柔从地上爬起来,父亲已又将帷幔放下去了。

    他默不作声,向后面以红色锦缎装饰的轩车,再在车前长揖,“阿姊。”

    “阿弟消瘦许多,可是染恙?抑是忧劳?”锦缎后露出荀采秀美的容颜,秀眉如月,眸含秋水,粼粼微光。

    荀柔眼眶一热。

    “阿姊安心,”他低了低身,“一切无恙。”

    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他回转身,客气向段煨道,“车架稍后再还给府上,可否?”

    “啊”段煨一惊,“这”

    他得把这二位送到董公处,才算完事啊。

    “怎么,段将军有什么不方便?”荀柔温温和和问。元宝小说

    “实在,实在确有不便。”段煨低头避开,他并不想得罪太傅,“在下奉董公之命前往,实在不好交代啊。”

    “我迎接父亲与阿姊归家,段将军以为不该?”荀柔侧耳听见列步行走之声,“董公之处,柔自会解释。”

    段煨正犹豫,却见远处两队步卒,皆披甲执锐,为首两人已近,俱身材高大魁梧,乃纠纠武将。

    “段将军,行个方便?”耳边,又是荀太傅客气的询问。

    “令家与军侯,乃结两姓之好——”段煨还要挣扎,被贾诩踢了一脚后跟,断了话,改口,“啊,请太傅自便。”

    “多谢。”对面太傅还礼数周到的回礼。

    待对方护送车架离去,段煨这才回身贾诩,“文和,方才为何阻止我,现下如此,该如何向董公交代?”

    “直言就是。”贾文和道,“将军入雒阳数月,朝中公卿,可再有如荀含光者,能与董公周旋,更令起意与之联姻?”

    “荀含光比将军更能揣摩董公心意。”贾诩捻须缓缓道,“将军若是不放心,不如寻一外任。”

    他得找机会离开雒阳,这天,恐怕眼看就要变了。

    车架在荀府门前停驻。

    荀柔谢过宋、高两位将军,许改日再叙,便上前侍奉父亲与阿姊下车,一路引到正堂。

    荀爽虽受他侍奉,却一路不发一言,待至堂中坐下,再受他拜礼,这才缓缓开口,“你近日所为,实令为父失望。”

    “儿知错。”荀柔一悚,俯首稽首。

    失望

    父亲说,对他失望

    荀柔紧紧抿住唇,心里涌起也不知是委屈,失落,还是羞惭

    “董卓何许之人?暴横逆施,上欺天子,下害贤良,你受天恩,不图诛贼,岂能与之为伍!”荀爽责道。

    “儿错了,父亲息怒。”荀柔叩首。

    青年低头伏拜,一言不语,背后衣裳却露出清瘦的轮廓,荀采担忧的望他一眼,轻声劝解,“司徒丁宫,司空张温,不免刑戮,大人,阿弟在雒阳城,必已十分辛苦。”

    “古来已有三人成众,曾子杀人,流言岂能相信。”

    “你”荀爽心软了。

    经历过党锢之祸,他也知雒阳形势危急,知道幼子处境艰难。

    流言不可信,但那些说幼子阿附董卓,为之爪牙之声,却缕缕不绝,传得到处都是。

    而雒阳,又不时传出万石、二千石,被董卓满门俱灭的消息,让他想起建宁元年,那场天地变色的杀戮。

    又忧又惧,惶惶惑惑,心绪难宁,欲书信令荀柔归家,但天子如此信重,他又岂能让儿子抉择忠孝两难,最后只能弃笔。

    “上前来。”

    荀柔头抵在冰凉的青砖上,听得这一句,瞬间眼泪落下。

    他膝行上前,一只枯槁的手,缓缓拂过他头顶。

    “瘦矣。”苍老的声音微叹。

    “忧虑乎?惧怖乎?辛劳乎?”

    “饮食不协乎?有恙未愈乎?”

    荀柔将头伏在父亲膝上。

    “《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荀爽抚着他,轻叹,“儿何能忘矣。”

    “儿错矣,”荀柔纵容自己短暂的沉迷于此,再抬头,神色清明,“阿姊之婚事,恐要迟些时候,才能了断,”他看向姐姐,“还请阿姊,稍许忍耐片时。”

    “荀太傅求见。”

    董卓方得了段煨回报,便听门外说荀柔上门。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请他进来。”他坐于席中,一动不动,抬首向下人示意。

    满堂熏香缭绕,左右美女侍奉,董卓一身常服,靠在侍妾身上,望向大步走来,面带薄怒的荀柔。

    “董公,这是何意?”不等董卓开口,对面青年又道,“我荀氏,名门望族,礼仪之家,董公欲娶我荀氏之女,既无媒妁,也无聘礼,莫非欺我家无人?”

    嗯?

    董卓坐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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