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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颍川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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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不许无礼。”临窗一座的老者, 这时开口斥了一声。

    老先生身形瘦削,墨蓝葵纹锦袍整齐得不见褶皱,平上帻帽两边帻巾垂下, 将头发遮得一点不露, 脸上皱纹深刻,脸色黑如锅底,端然正坐, 背挺得笔直, 看上去不太好惹。

    他这一打岔,荀柔气也不好出,只能平静的对郭嘉点点头, “没错, 我是男的。”

    郭嘉脸色变了变,神色古怪的打量他,看得荀柔面色平静的再次举起拳,这才眉毛一挑, 咚咚咚跑回去,“叔祖父,佳人难得嘛, 我刚才还为遇见未来媳妇, 这等人生大事,不免有点着急嘛。”

    “荒唐!”老者又斥了一声。

    “子曰:饮食男女, 人之所大欲也。”郭嘉摇头晃脑,“您自己早就有媳妇儿,不担心, 但侄孙这不是着急嘛, 早点生出小从孙来, 也好孝敬您呀。”

    好家伙,这年纪,又是诗经又是论语,书读得还挺多,就读得太多了。

    老头刚才是不是笑了一下?荀柔正怀疑,再看,老先生依然是一张正直严肃脸,根本没变。

    他抬手对荀爽二人行礼,“侄孙顽劣,让二位贤者笑话。”

    “不敢,”荀爽和何颙一道起身回礼。

    “爽见过郭太尉。”亲爹一揖到底,郑重其事。

    嗯?

    郭太尉?

    居然就这么巧,他们竟就在食肆里碰见今天他们准备去拜访的boss。

    郭太尉是前前...前任太尉,如今已经下野还家,成为一个经不住侄孙央求,带他出门下馆子的老头子。

    东汉时期的三公,一向是天灾消耗品,东汉以前,凡遇天灾,皇帝要斋戒沐浴向他的天老子请罪,表示是儿子不乖,儿子干得不好,感谢您的教训。

    但这一来二去的,遇到这种小冰河纪,老天总是降下天罚,这一般老百姓也得心里嘀咕,这皇帝干得多差,上天怎么老是惩罚、惩罚个没完。

    所以,光武帝刘秀想出了个好主意,他让三公替皇帝背锅,天降罪过,就是三公没辅佐好,撤一个下个更乖。

    从桓灵时期开始,天灾人祸发作频繁,三公被消耗得格外剧烈,郭太尉也是这么下课的。

    灵帝新上任时,朝中许多大佬在建宁初那场灾变中拼没了,廷尉郭僖就给提溜起来当太尉,没多久,就毫无意外的因为灾异被免。

    真是无妄之灾。

    太尉说起来是全国军事长官,但兵——不归他带,将——不归他任命,他只负责顾问和监督,说是顾问,郭太尉又没有带兵经验,又没有守卫过边疆,这职位实实在在和他没关系。

    但谁让当初孔子有一句“君子不器”呢?这个君子吧,得什么都厉害,什么都能干,就算你郭家世代廷尉,就算你是搞法律出身的,就算你没带兵打过仗,让你干太尉,你也得干。

    等到该背锅,就背锅滚蛋。

    郭家以律令起家,家传称小杜律,以区别于酷烈的杜律,更注重量刑适宜,从东汉初,郭家就出廷尉,至今已经整整出了六个——皇帝才第十一个呢——可以说廷尉府,几乎就是郭氏家门。

    结果一朝升官,眼瞅着就背锅下台了。

    当然,下了台还是前太尉。大户人家,门都修得比他家高阔三分。到门口下车,立即有仆从开门相迎。

    进入大门左侧,靠围墙边,是直接用梁柱支撑的一间大棚屋,涂地铺席,屋间上坐一个青年正在授课,下坐百十诸生,有端正坐听,有握着竹简飞笔急书,也有听见动静,转头探望。

    这间屋靠门边的屋,就是塾,所谓私塾授课,就由此来。

    来郭家上学的诸生,就没有不认识郭太尉的,此时纷纷拜见行礼。

    “当——”授课的青年敲响身旁小钟,示意下课,自己起身迎上来,只见目光全场一扫,连荀柔都光顾过,然后向郭僖和何颙二人恭敬行礼,“图见过叔祖,见过二位长者。”

    图...大耳朵图,呸,嗯——郭图?三国演义里忒狡猾的家伙?除了那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是个精神小伙。

    “今日是你授课?”郭僖一脸平静问道。

    “鸿兄今日出外访友,”郭图恭敬老实的回答,“便让图代课一日。”

    郭僖点点头,“辛苦你了,日后让他给你补回来。”

    “不敢,”郭图继续恭敬道,“我与鸿兄乃是同族兄弟,帮一帮忙是应该的,岂能再提回报?”

    大概是历史滤镜,明明是兄弟友爱的台词,荀柔就觉得忒虚伪——真兄友弟恭,开始就没必要提人家嘛。

    郭太尉看了郭图一眼,在荀柔猜测他要说什么的时候,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对。”

    然后从容自他身边走过。

    ?

    荀柔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有点忍不住想笑。

    上茶的时候,遇见高段位长辈,惨遭社会毒打,这是怎样的喜剧,他都有点同情郭图了。

    郭图倒还沉得住气,神色不变,待郭僖带着荀爽二人走过,还躬身弯腰行礼。

    倒是何颙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你莫非是郭图郭公则?”

    “不敢当,”郭图神色姿态越显恭谦,“正是小可。”

    “郭氏贤才,何其多也。”何颙赞叹。

    “先生谬赞。”郭图弯腰更深了一些。

    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这欢喜涕零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夸张?

    还真不是夸张,郭图顺理成章加入队伍,并收获了族弟郭嘉一个回头吐舌鬼脸杀。

    到这时候,荀柔终于确认,郭图刚才那番是表演艺术了。

    这会儿伸手对郭嘉摸头杀的郭图,眼神表情,真情实意,完全和刚才形成鲜明对比。

    郭嘉再对郭图皱了皱鼻子,发现荀柔看过来,毫不含糊的对他也来了一个,显然意识到他不是女孩子过后,行为方式有了质的翻转。

    真是可喜可贺。

    正堂就坐,倒上温汤浊酒,何颙对郭太尉恭恭敬敬表明来意。

    郭太尉也不含糊,干脆利落表示,这件事老夫不参与,但郭氏族中后辈子弟,有人愿意为国家出力,他也支持。

    和陈氏,钟氏和荀氏相比,郭家真是世家大族,枝繁叶茂,人口众多,郭太尉自己虽然赋闲,家中子侄仍有在朝中,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家里其他人想入股哪家公司,想上那条船,他都不管,随便何颙凭本事拉人。

    比方说,等郭太尉说完,就开始激情开口,表示欣赏袁绍精神,愿为国家尽力的郭图,显然就是愿者上钩。

    荀柔不太关心袁绍,他现在比较关心,到底为啥自己会被当成女孩子。

    水池子里倒影出的脸,荀柔左看右看,自己不说多男子汉气概吧,毕竟年纪是小了点,但...像女孩子吗?

    明明清秀的一张脸嘛,不要脸的说,他觉得自己和堂兄荀彧明明是同款风格,虽然是差一点,也算美男子嘛。

    “果然还是那郭嘉眼瞎,对吧?典叔,你当时就没认错啊。”

    他们在郭太尉家住下,次日一早,父亲就被何颙和郭图拉走,给郭家求学的诸生当客座教授,荀柔就一个人了。

    郭太尉提供的住所,是个独立的院子,和他家差不多大,有花园池塘景致,但打理得太好,就有点无聊——但凡这红松下头,掉落几枚松塔呢?

    他已经开始想念高阳里了,这天气清爽,他去骚扰一下隔壁七兄、听听荀彧小哥念书弹琴、跟荀谌阿兄爬树骑马、或者跟大侄子一起钓鱼、还有投喂小阿贤多好。

    或者他们干脆先接了阿姊,回来再继续帮何颙先生?

    不是,话说,他长得女气吗?穿着男装都让人怀疑那种?

    嗯...典叔咋不说话?

    荀柔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典叔的回答,忍不住抬头,“我长得和荀彧阿兄是不是有点像?”

    典韦想想肃白端庄一张脸的荀彧,望着眼前白净鲜亮得跟春花似的小脸,对上闪闪亮的眼神,沉默了。

    “典叔?”

    “头回见你的时候,你穿男装的,俺还以为大户人家习惯如此,俺也不好问。”典韦露出战术/性/憨厚笑脸。

    啥...啥意思啊?

    荀柔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一生气,红脸的小模样就更秀美了,典韦于是不敢多话了。

    “哈哈,我就说,你就是长得像女郎嘛。”

    总有一些人,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要趴墙。

    荀柔闻声望去,郭嘉攀着一个罗汉松趴上墙头。

    “别生气,别生气,夸你好看呀,”郭嘉翻过墙来,被典韦接了一把,“多谢——出去玩吗?”

    “这儿有什么好玩儿的?”荀柔十分高贵冷艳傲娇拒绝。

    “看胡姬跳舞啊。市里最近新开了家酒肆,有个很漂亮的胡姬会跳旋舞、还会弹琵琶,那里还有西域来的葡萄酒,味道和一般酒不一样,你没尝过吧?”

    郭嘉眼睛贼亮贼亮的,简直连眼下那颗痣都被点亮了,勾着小唇角,劝说得十分卖力,“过不久你就走了,这要回去,人家问起你出来见过什么世面,你啥都不知道,岂不是很没面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浪过以后不后悔。

    噗通、噗通——

    糟糕,是心动的声音。

    琵琶声声摧舞步,长袖飞旋急回雪。

    荀柔刚随郭嘉进店,便看到胡姬舞蹈跳到一曲高朝,伴着琵琶和鼓点,锦绣长裙飞快旋转,宛如盛开的鲜花,艳且绚烂。

    “彩、彩、彩——”

    喝彩声接连不断,五铢金钱如雨纷纷撒入场中。

    这场面,荀柔的确没见过。

    郭嘉像是常客,熟练招呼小二要二楼栏杆边的好位置,让上干果、葡萄酒,然后扯着荀柔的袖子把他拉上楼。

    荀柔原本也专注看舞,只是吃了东西后,忽感胃肠不适,只好问了店家,穿过天井,往后院茅房。

    这年只要有条件,茅厕都单独修院,厕院还养猪,荀柔眼瞅着一只黑猪从眼前嗤嗤跑过,觉得这厕所就很刺激。

    当然更刺激的再后面。

    他一开门,迎面一人走来,堆了满脸笑——“小女郎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父亲正找你呢。”

    ...啊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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