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曲符宇猛地惊醒了。
眼前还是五年前弟弟那张苍白的脸。
额头上和背后都是冷汗。
他正准备起身去换衣服，感觉右肩很沉。
转头看去，是林望抱着他。
他像一只巨型树赖一样抱着曲符宇，长手长脚的，把他抱得很牢。
头搁在曲符宇的肩膀上，鼻息喷在他的脖颈上，惹得皮肤一片发红。
曲符宇叹了口气，侧过身去拿手机。
林望在梦里手脚依旧利落，很快就换了个姿势抱他。
曲符宇哭笑不得，只能背靠着林望。
这孩子，真是的。
他打开了小夜灯，拿出手机，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事情可以干，就打开了微博。
他刷了刷自己关注人的更新，发现林望在两天前发了一条微博。
是他给曲符宇画的画，还没有细化完成，但已经能看出是谁了。
关注林望的人里有一些人看过曲符宇的书，不少评论都在问他们两个怎么认识。
曲符宇看到林望回的“今年刚认识，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已”，笑了笑。
小孩啊，真的是小孩。
曲符宇刷了一会儿微博，又看了看自己的私信，没什么特殊的，就关上了手机。
他翻了个身，面朝林望，就这样看着他。
林望长相偏成熟，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来他只有19岁。
他悄悄伸出手，去摸林望的鼻梁，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林望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什么。
曲符宇以为被发现了，连忙收回手。
不过还好，林望只是搂了搂他，然后继续睡。
曲符宇就这样看着林望，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
一直到日出，太阳升起来了，林望才醒。
他醒来的时候，看见曲符宇的脸贴得那么近，还吓了一跳。
然后他发现了自己搂在曲符宇腰上的手，连忙收了回来，坐起身。
“抱，抱歉，没有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曲符宇也坐了起来。
“我知道。”
林望下了床，把窗帘拉开。阳光有点刺眼，曲符宇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
“你几点起的？”
“四点多。”
“太早了，你再睡会儿吧。”
曲符宇摇了摇头，下了床。
“睡不着了。我作息就这样。”
“那你中午睡午觉吧，我陪你。”
曲符宇看着林望三秒，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洗漱完了，曲符宇把自己的东西整了整放回了自己房间。
林望看上去还有点舍不得，但也没说什么。
两人洗漱完，曲符宇又靠在厨房门边上看他做饭。
早饭很简单，林望弄了十来分钟就好了。
是酒酿馒头和皮蛋瘦肉粥。
曲符宇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你怎么不吃？”
林望皱了皱眉，看上去有点不悦。
“不饿。”
曲符宇站起身，把东西包了一下放进了冰箱。
林望皱着眉继续吃饭。
我也没做他不喜欢吃的啊？
葱姜蒜没放，也没有西兰花，萝卜都是切丁的没有条状的，没有香菜，调味料也是按他浓油赤酱的口味放的，皮蛋瘦肉粥里也是肉比较多皮蛋比较少，怎么就不要吃了呢？
林望没想明白，三口两口解决了自己的早饭，去找曲符宇。
曲符宇拿了电脑回自己房间，把遗书又修改了一通后开始手抄。
他抄了一半，林望就敲门进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遗书夹在电脑中间，合上了电脑。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听了这话，曲符宇笑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那…那我带你出去喝酒吧，喝酒能带来创作灵感，也能解忧。”
曲符宇看着林望好久都没说话。
没想到啊，这孩子还会喝酒。
林望被他盯的有点紧张，眼神乱飘。
“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我不能喝酒。”
“为什么？”
“我的药不让我喝。”
曲符宇随便扯了个谎。
“你别撒谎了，我知道你吃的什么药，可以喝酒的。”
谎言被戳穿的曲符宇也不慌，把电脑一放。
这孩子还真了解我。
“就啤酒，或者红酒也行。我知道你胃不好，所以要吃点东西再喝。当然不是现在，肯定要等到晚上。”
见曲符宇不说话，林望语无伦次地解释。
曲符宇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啊，那就晚上喝。家里喝还是出去喝？”
“都可以，看你喜欢。”
曲符宇又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撑着下巴，抬头看林望。
“你说完了，现在可以出去了吧？我还有点事情。”
林望看着曲符宇一会儿，莫名其妙红了耳根。
“啊，好，好。我出去。”
说完他就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林望一走，曲符宇强撑着的笑意就垮了下来，一副颓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的样子。
他艰难地抬起手，继续在垫板上抄遗书。
好累啊，连做这么简单的事都好累。
生日还有好久，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花了十几分钟，总算是抄完了所有的东西。
脑袋感觉昏昏沉沉的，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把东西收拾好，遗书放在床头柜里锁了起来，然后趴在床上。
迷迷糊糊地，他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是很好的那种梦。
梦里，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父亲很和蔼，母亲很温柔，弟弟很可爱。
家里不算有钱，但生活过得去。
他顺风顺水地上了大学，弟弟过了两年也考上了这所大学。
他顺利毕业，进入了一家公司工作，并且一边进行文学创作。
在他新书出版的那天，在书店里遇上了正在看他书的林望。
梦里的他阳光，快乐，浑身散发着正能量。
和林望是一样的。
真好，我终于配得上你了。
“曲符宇，吃饭了。”
曲符宇的梦被一个声音打断，戛然而止。
他撑起上半身，抹了一把脸，发现自己哭了。
哭什么呢？
刚才梦里的情节都已经淡化，只记得他在书店里和林望相遇。
“曲符宇？曲符宇？”
林望的手在他面前摇了有半分多钟曲符宇才回过神来。
“啊，啊？”
他下了床，擦干净了脸。
“吃饭了，吃午饭。”
曲符宇这才回过神来，打开手机看了看。
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又睡了三个多小时。
难得啊，睡眠时间超过七个小时。
曲符宇跟着林望出了门。
林望的午餐做的很丰盛，但曲符宇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算完了。
“你晚饭要多吃点，不然喝酒的话对胃不好。”
林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曲符宇叨叨。
曲符宇应了一声，又回了房间。
他坐下，胸口开始闷闷地疼。
心脏跳得很费劲，气管像是被捏住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曲符宇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拼命呼吸着，但眼前还是一阵阵发黑。
他从床上滑落到地上，跪坐着，手捂着胸口。
窒息感让他溢出了生理性泪水，砸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一汪水。
难受，真的好难受，要死掉了一样。
曲符宇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一颤一颤的，但情况还是没用好起来。
他噼里啪啦地掉着眼泪，本来想站起来找林望，但腿软的不行，身体也有点脱力。
这次发作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放过我吧。
他半趴在地上，几乎是爬到门口，打开了门。
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头也有点晕。
“林望…”
曲符宇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但声音细若蚊蝇，在厨房间的林望肯定听不见。
曲符宇咬着下唇，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木地板上留下水渍。
短短几米的路，他花了十几分钟才爬到。
厨房间里，林望正在洗碗。
曲符宇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费了半天劲儿抬起来，敲了敲玻璃门。
林望很快回头了，看到半趴在地上的曲符宇，连忙打开门冲出去抱住他。
曲符宇浑身没力气，挂在林望身上，无意识地掉着眼泪。
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想尽办法汲取着氧气。
林望也跪在地上，死死地搂着他，给他顺背。
曲符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有点发白。
林望从身侧的柜子里拿了个塑料袋套在曲符宇嘴巴上。
“在袋子里呼吸，会好很多。”
曲符宇花了十几分钟才平静下来。
他把头埋在林望的脖颈上，闭着眼。
有他在就好安心啊。
还是依赖上他了吧。
林望支着他的身体，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又坐了一会儿，曲符宇才起身。
步伐不稳，差点摔跤，还是林望拉住了他。
“小心点。”
林望把他扶稳，又担忧地看了他两眼。
“你要么待在这边吧，我有点担心你。”
曲符宇点了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在餐厅坐下。
林望回了厨房洗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曲符宇。
曲符宇喝了几口水，起身去卫生间洗了脸，又坐下。
林望过了一会儿就洗好碗出来了。
“我要在书房里画画，你要么陪我一下吧。”
曲符宇点点头。
林望和他一起进了书房。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房里铺上了地毯，是纯白的。
林望坐在唯一一块没有铺地毯的地面上开始细化之前的画，曲符宇就在旁边看着。
落地窗外的光洒在林望身上，好像太阳的使者。
曲符宇看的入了神，一盯就是几个小时。
“曲符宇？我要出门去买菜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林望的话唤回了他的神志。
“啊？哦，哦。”
曲符宇点点头，起身跟林望一起出了书房的门。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林望的画。
画面精细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是曲符宇。
他摇了摇头。
爱是留不住我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