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先做出了选择
沈言的喉咙像被人粗鲁地塞进一团棉花，又涩又苦。
待眼泪从眼角溢出，眼中的浓雾才肯散去，她才得以看清面前的这张脸。
她仰脸迎上那道灼热的目光，才发现他的眼睛红肿着，肿到双眼皮的褶皱只能看见浅浅的一道痕迹。同样发红的还有他的鼻翼，以及紧抿的唇。
那双桃花眼被泪滴浸润了，眼底涟漪阵阵，瞳孔如同着了墨，而凝望着他的沈言不禁入了迷。
久久伫立的身躯这才走向她，他俯身靠近沈言，那嘴角的鲜红的痂是对他懦弱的惩罚，他瞳孔里的泪光闪动，在指尖轻轻触碰沈言的唇角时，眼泪滴落化为夜空里明灭的星辰。
他颤声道，“阿言，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
可沈言眼里哪有半分责怪之色，她盯着林烈染回黑色的头发，伸手触到他鬓角，“我老怕你会头疼。”
须臾之间，林烈的眼睛已被泪水充盈，他抓住沈言的手贴到自己侧脸，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自责，“阿言，对不起……”
沈言忍着喉咙的苦涩，抽出被他抓住的手，轻柔地为他擦去眼泪，“眼睛哭肿了，上镜不好看的。”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林烈低垂着眸看向沈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像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
沈言收回手，视线转向别处，“林烈，你待太长时间，该走了。”
她的眼神一下冷了下去，声音明明一贯地温柔，却莫名听着有绝别之意。
林烈慌了，他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条项链，乞求的语气里带着哭腔，“阿言，别不要我。”
沈言看着他摊开的手掌，那条被她视若珍宝的项链在此刻竟像是被人抛弃一般，连闪烁的光芒都如此落寞。
她联想到了徐青云送给她的胸针，无论是那枚胸针，还是这条项链，对她而言都过于贵重，是她想承受却承受不起的。
她的世界被点亮过三次，第一次是从福利院“回家”，只不过这盏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吹灭。她明白十月怀胎的亲情远比领养的她重要，所以她不怪“父母”狠心，至少让她体会过亲情的滋味。
第二次是徐青云无微不至又小心翼翼的关怀，他像是一棵能让沈言得到庇护的树，只是终究庇护不了她。她也理解徐青云担负着家族企业重担的身不由己，所以她立刻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属于她的，连遐想的念头都不能有。
第三次就是站在眼前的，她无比想要抓住依靠的人。她把自己的真心全盘托出，全然忘记星星待在月亮周围最好的方式，是隐藏自己。否则她只会成为林烈逐梦路上的牵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沈言的眼神逐渐苍凉，她还是得回到原来的地方，没有属于她的家，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哪怕一次也没有。
她握住林烈摊开的手掌，将他的手指轻轻弯曲，用他的手攥住项链。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项链，可惜并不适合我。”
此言一出，林烈瞬间一把抱住沈言，双臂也因为不安而过于用力，让本就受伤的沈言疼得脸色发白。
被紧紧抱住的沈言顿感伤处火辣辣的疼，但她的双手垂在两侧，她又怎么会舍得推开他。
她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因痛苦而略显扭曲的脸，在听到耳后传来的抽泣声时，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到了她的心脏上，全身的感知只剩下痛，但这种痛的来源不在身体。
她静静地听着林烈的哭声，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这个位置以后会属于谁呢。
想到这，沈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咬住林烈的肩膀，哭得无声却也撕心裂肺。
圈住沈言腰间的手松开往两边，她的脸被林烈发烫的手捧住，看着眼前同样哭成泪人的沈言，林烈动情地覆住了她的唇。
沈言的牙齿被撬开的同时，嘴角的伤口也被撕裂。她用力皱了下眉，出于本能地想用手推开眼前的庞然大物，可也只是拽住了他的领口。
鲜红的血液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在口腔蔓延，唇齿间皆是腥咸的滋味，而两张唇色也越发鲜红。
她说，“林烈，按照你计划的路继续前行吧，你一定会成为被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而我，有你的这滴泪，足够了。
林烈双手捧住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失声痛哭，不住地唤着她的名字。
“阿言，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沈言凝视着他，泪还在流着，好似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紧闭的唇颤抖着微张。
只是她的话还没出口，房门就被外面的李鱼推开，见屋里两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叹气道，“林烈，摄影棚那边打两个电话来了，再不走要被传耍大牌了。况且外面媒体也在蹲，待久了影响不好。”
林烈只用余光瞥了李鱼一眼，他把手里的项链又递到沈言身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唤她的名字，“阿言？”
他暗哑的声音犹如吉他的拨片，拨动琴弦般的刮过沈言的心脏，一下一下地疼，生生的疼。
沈言伸出的手抖得厉害，在将要触碰到项链时却停顿了，挂在睫毛上的一串泪珠随着她落下的手接连掉落。
而林烈眼里燃起的希望，也在她放下手的那一秒落空。
站在门口的李鱼又催促了几遍，奈何林烈压根儿跟听不到他说话似的，他只能搁那儿干着急。
林烈怔怔地看着沈言，眼睛红肿得不像话，垂下的嘴角跟着起伏的情绪轻轻抽动，仿佛随时都可能支离破碎。
沈言不敢看，她低着头良久，胸腔难受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就在压抑的氛围迫使李鱼快要急得直跺脚时，房间里缓缓响起沈言的声音。
“我原本也以为我能等到堂堂正正爱你的时候，可我被那三天的空白打败了。
我理解你对梦想的执着，我可以躲在阴影里，哪怕时间再久一些也没关系，只要我确定你心里有我。
但我现在不能确定了，所以我不想等了。
而且是你先做出了选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