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认真
灯光师在调试现场亮度，几位主演在看稿，为开机做准备。
只有在这个时候，沈言才能通过摄像机注视遥不可及的林烈。
矿泉水瓶在林烈手掌中小了个尺寸，他仰头一口气喝下半瓶，喉结滚动着，从嘴角溢出的水经由下巴，滑落进胸膛。
李鱼贴心递去纸巾，顺势接过半瓶水。
他好像在说些什么，林烈若有所思地听着，眼底神色不咸不淡。
沈言低眉，手中的文稿早被她捏出几道痕。
再三纠结之后，她还是没鼓足勇气拿给林烈。
而是挑了个林烈补妆的空档给李鱼，李鱼扫了眼剧本上工工整整的批注，甚至欢喜，“沈老师，您可真细致。”
沈言着实不习惯“老师”这个称谓”，她回以微笑，转头看向摄影机前方走戏的林烈，怔怔地开口道，“他是不是很累呀？”
此话让李鱼多少有点恍惚，他顺着沈言的视线瞧去，微黄的灯光衬得林烈脸色发暗，倒是真显得几分憔悴。
“他近来多有烦心事，的确好多晚没睡个好觉。做艺人都是这样，台前显贵，台后都少不了受罪。况且他短短两年就走到了一线，那吃的苦可……”李鱼做林烈助理以来，二人关系铁如兄弟，心里自然也为他的付出的努力感慨。
沈言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特质让李鱼不经意多说了几句，反应过来便找补道，“当然了，可能也是灯光的原因。我话多，沈老师别见怪。”
这一声声的“老师”叫得沈言心里别扭，明知不过是跟“美女”仅代表性别一样，没别的意义，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担不起。
“你不妨直接叫我沈言。”
李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的建议，“在这个圈子里，该有的称呼一个都不能落下。”
沈言又被上了一课，她无奈点头。
在听王导给建议的周辞厌漫不经心调整动作，眼神时不时朝和李鱼闲谈的沈言望去。
王导耐着性子给周辞厌讲解，面对周辞厌的敷衍了事，他把剧本重重拍到桌上，“要用心啊，你把心思放在别处，怎么能演好角色！”
“我看他恨不得把眼珠贴沈言脸上，这哪是演戏，分明就是在拿公费谈恋爱嘛！”何清一谈及沈言就来劲，拿起桌上的瓜子就磕。
进组十来天，瓜子嗑完五袋了。
王导现在看见瓜子就头疼，他拿过何清手里的瓜子，“你再嗑下去，嘴角要上火起泡。”
“这也怨不得我啊导演，”何清磕完手里拿出来的那颗瓜子，拍了拍灰，“谁叫这剧本写得这么无聊，这拍出来给谁看？”
何清无意的话，一下得罪不止一个人。
在记词的林烈目光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继续记台词。
“这么无聊你也上赶着来演，怎么，是没别的剧本找上门吗？”周辞厌斜眼，狭长的眸子睥睨着何清。
何清冷笑，“看来你和沈言的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呢，我随口一句，就让你这般疾言厉色，沈言还真是了不起。”
剧本上的台词是一个也看不进去，林烈的眼底更冷了几分。
“够了。”王导呵斥道，“拍摄期间禁止谈论与剧本无关的私事，这点专业素养都没有吗？”
突然提高的音量让沈言手中的钢笔一顿，这页纸被戳出小洞。
她不明所以地朝几人看去，站在几人中间的王导脸色发青，怒目圆睁。
站他对面高出一截的周辞厌还是一脸的无所谓，让沈言联想到幼儿园里扯她头发还把她画成大花猫的调皮男孩，跟他在被老师罚站后仍是一副不服管教的得瑟模样如出一辙。
侧过身去的何清努努嘴，在王导看不见的角度狂翻白眼。
只有坐在椅子上的林烈和他们仿佛不在同一画面，安之若素地翻动剧本，浑身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见王导如此动怒，恐被殃及池鱼，沈言悻悻地低头继续给剧本做改动和注释。
“沈言，今天拍摄内容有相应调整，你审下细节。”
副导演刘则把剧本递给沈言，原定下午棚内拍摄第三十五章改为了出外景拍第五十章的内容。
计划变动在所难免，沈言虽心有疑惑，但也能理解。
“一点前给到我。”
这场外景是“时又”与混混“夏珩”的初次相遇。
因受同学排挤，内心委屈无可宣泄，“时又”便独自一人到河边礁石上吹风散心。
正好被路过的“夏珩”看到，以为她要轻生，毫不犹豫上前施救，却被“时又”当做坏人，反手推进河里，呛了好几口黄水。
两人之间就此结下不解之缘，同时也是“夏珩”见不得光的爱恋就此拉开帷幕。
“喂，要不要这么专注啊。”
沈言把几处拗口的台词做了改动，认真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听不见。
叫了她几声的周辞厌假装恼怒，一把夺过她的钢笔，发现笔身还刻着她名字的缩写。
“言言，要不我也在身上纹个你的名字。”周辞厌坏笑时的酒窝越发的甜，“纹在哪里好呢，肩膀还是胸口？”
沈言冷眼，踮脚抢回钢笔，不愿搭理他，埋头继续。
周辞厌倒也不恼，他伸手就要去抓沈言的手，被沈言躲开了。
沈言沉声道，“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见沈言不高兴，周辞厌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柔声道，“该吃午饭了。”
笔尖在纸上不停转动的沈言装听不见，不看他，也不回话。
没辙的周辞厌干脆坐到她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侧脸，“我陪着你，你什么时候饿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去吃饭。”
沈言停笔，她盯着剧本，不住地抿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周辞厌漆黑的眸光流转出委屈的色彩，“我很认真的，言言。”
本来改剧本就够沈言头痛的，周辞厌的话更让她烦躁。
像周辞厌这样变化莫测的人，她沈言惹不起，躲得起。
“要去哪里？”周辞厌跟她一同起身。
沈言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瞥到从用餐室出来的副导演，立马溜了过去。
“刘导，剧本我审过了，相应的改动我都做了批注。”沈言双手递去剧本。
副导演简单翻看了一页，点头往外走。
担心落单又被周辞厌给缠上，沈言没话找话地紧跟副导演的步伐，“刘导，您再看看这部分，会不会衔接得不够顺畅？”
“可以。”
“那这里，您再看看？”
“嗯。”
“还有这个地方……”
周辞厌盯着沈言远去的背影，狭长的眸子晦暗不明，酒窝若有似无地浮现。
“言言，还真是可爱。”